第578頁

    南潯半闔著眼，被水蒸氣遮擋了大部分神色，眼尾上像是被什麼殷紅染了色彩，只是隨意瞥了傅臨淵一眼，就把主神的靈魂給勾走。

    他微微頷首，眼底又帶著些許不耐，好似見不慣傅臨淵這般磨磨蹭蹭的反應，分明從前他被逼迫得無路可退。如今風水輪流轉，反倒是面前這年輕的神明招架不住。

    傅臨淵心跳如雷，生怕自己會做出什麼壞事。在南潯再次催促時，便已經咬咬牙，乾淨利落地替南潯除去了歲月的污穢。

    而後尋找了乾淨的聖衣，替南潯換上。

    南潯早就習慣這一流程，從陸羽那世界開始，明擺著完美的摸魚時刻都不好好珍惜，非得自虐一番，以往南潯還能調侃幾句。如今想靠某人意會，簡直異想天開。

    再不濟，就是跟心魔那樣純潔。

    等南潯換好了新衣，又被傅臨淵帶到床邊坐下，他微微挑眉，卻看到蹲下身來，將南潯的腳放在白布上，仔細擦拭去上面的水漬。

    熟練而溫柔。

    南潯難得沒有做什麼，只是垂眸，看著這人細細照料著他的模樣，眼底的笑意極深，如深雪後的暖陽，只是一眼，便會消融冰霜。

    傅臨淵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抬起頭，就撞入了南潯的眼中，見他看來，那笑意變得越發高傲而狂妄，叫傅臨淵心下一緊，有什麼不好的記憶被翻了出來。

    可他還沒說什麼，就被眼前的人遮擋住了光，再次占據了思緒。

    連帶著那點苦澀的記憶也好似變得鮮甜了。

    而後，傅臨淵就感覺到背脊傳來觸感，他下意識眯起眼，便知道是他的神明在他後背用指尖寫著字。

    冰涼隔著衣裳傳來，凍住了傅臨淵的神經，如他那般聰慧，竟然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那寫的是什麼。

    南潯瞥見傅臨淵臉上的茫然，不免嗤笑一聲，似乎是鄙夷這人無能，想當初在裡面的時候，他都能猜出傅臨淵寫了什麼字，而現在這人卻一個字也猜不出。

    南潯無趣地收回手，還沒退開，就被傅臨淵抓住了手，後者睜大了雙眼，像是不可置信，又極其愕然地望著他，「倉靈，你，你寫的是真的嗎？」

    南潯睥睨他一眼，似笑非笑。

    傅臨淵似乎有些激動，顫顫巍巍地抿著嘴，放低了語氣，「可不可以，再寫一次？」

    好歹是自己培養成神明的對象，這點小要求南潯哪裡會不給實現，可比起寫字告白，南潯更喜歡言簡意賅的話。

    他俯身捏住傅臨淵的下顎，在那人期待的眼神中緩緩動了動嘴唇，簡單利落。哪怕發不出聲音，但凡不會眼瞎的，都能看出他在說什麼。

    不過是簡單的兩個字，就叫傅臨淵怔在了原地，他像是墜入了火海之中，四周皆是滾燙，融血蝕骨。

    南潯的手腕上便落下了一道猙獰的抓痕。

    他絲毫不覺得疼痛，只是別有深意地望著傅臨淵，好似在質問這人還沒心動，亦或者是不願？

    明明一個字都沒說，可每一個眼神都有著穿透力，要將南潯刺穿一般。

    誰都無法拒絕這個邀請。

    傅臨淵絲毫沒了神識，他正伸出手，試圖去拉住他的光，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外頭卻傳來了喧鬧聲，一瞬間將傅臨淵拉入了現實。

    他眼底難得染上的溫度頓時被陰冷取代。

    唯獨看著南潯時的那抹溫柔沒有褪去，他喉嚨動了動，最終只是嘆了一聲，握住南潯的手，可憐兮兮地伏在他的膝蓋上，語氣滿是無助。

    「我好像，還是分不清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他無奈地笑著，「從前吾神多抗拒厭惡我，從未這般主動……熱情，我連夢裡都不曾見過你這般模樣。」

    傅臨淵是主神，幾乎不用睡覺，做的夢自然少之又少。即便能夢見這人，卻都是他掙扎逃離的模樣。哪怕沒有拒絕，也像是一具傀儡，一動不動。

    哪裡像是會說出那兩字的神明。

    南潯感覺到他在想什麼，只是微微眯著眼，像是在算計著什麼，便沒有繼續動作。

    外頭來的是這地方的信徒，是來請求傅臨淵替他醫治出了事故的孩子。

    哪怕這個世界發展再迅速，也並非什麼都能治療，人類永遠都需要信仰，才能讓世間更長遠。

    傅臨淵帶著南潯出來，大殿染了不少鮮血，傅臨淵不自覺皺著眉，可看著那些人時，眼底只有冷漠。

    南潯心下微動，此時傅臨淵的眼神像極了時郁，並非冷漠人類，而是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與世界格格不入，空洞而虛渺，是他無法觸及的人。

    南潯下意識抓住了傅臨淵的手，後者頓了頓，眼底的冷漠不自覺褪去，看向南潯時，眼神瞬間變得溫柔和鮮活。

    被自家神明牽手，傅臨淵心情像是好了不少，看向那些人時也難得多了些許耐心，那孩子雖然傷勢嚴重，並非無藥可治，傅臨淵也沒有遲疑，便布施靈力，不過片刻，那張灰敗的臉上才染了些許血色。

    至於能不能活下來，就看造化。

    這個結果對所有人來說已經是極好的，他們跪在地上虔誠感激著傅臨淵，卻被傅臨淵打斷了話，「是倉靈之神庇護你們。」

    南潯眼皮微跳，就看到傅臨淵看了過來，目光溫柔，「這世間只有一個神明，而我，只是他最忠誠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