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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5:01:10 作者: 雲雨無憑
「你說你不喜歡白酒的。」
「本來是,但上次喝過之後好像沒那麼討厭了。」我說。
漆浩搖了搖頭,說:「還是少喝,對身體沒好處。」
我並不想喝醉,但這種情境之下,似乎總得喝點兒,才能聊得盡興。
可還沒等我做好傾訴的準備,漆浩就問:「你心裡是不是有什麼放不下的事?」
我搖著頭。
「或者是放不下的人?」
我還是搖頭,仍舊搖頭。
眼圈附近浮出熱氣,把空氣烘烤得發燙,我看著錦江上的燈,眨了眨眼睛,繼續發呆。
漆浩慢吞吞地說:「就是有,我早就看出來了。」
「你看得出來個鬼。」
「你上次喝醉了打電話的那個?」
「那個……」我深吸一口氣,說,「我早就不愛了。」
語氣灑脫得有些過頭,我看著漆浩因為疑惑而輕微眯起來的眼睛,重複著說了一次:「那個早就不愛了,不喜歡了。」
「是嗎?」
「對。」
我大概反應了三秒鐘,因為這個「對」字說得喑啞難聽,漆浩遞給我一張乾淨的原木色紙巾,這時候,我才察覺到眼淚全掛在下巴上。
漆浩連「別哭」都沒說,我看著遠方的時候,他也看著遠方。
我解釋:「我喝了酒就控制不住情緒,你不要多想。」
「你周圍全是花花世界,我以為你根本不在乎愛情這種事,看來是我想錯了。」漆浩又抽了一張紙巾,這次,他抬起手擦去了我腮邊的濕痕,然後,把泛潮的紙巾塞進我的手裡。
我說:「你想得對,我就是不在乎啊,我那麼多前任,我全都不在乎,兩條腿的人嘛,多得是。」
「好,」漆浩說,「你不在乎他們,我知道了。」
但我哪兒像不在乎的樣子,即便第一百次認定自己已經痊癒,仍舊會迎來猝不及防的崩潰,我有時候覺得我恨Frank,欣喜我終於可以恨他。
但此時,又恨不起來了。
人真奇怪,總要變,總在變。
後來想想,我和Frank之間的那些過往也算不上故事。
頂多是各種情緒支配下的生活碎片,我那天晚上跟漆浩說了很多,他一直在認真地聽,他說:「忘卻是個很漫長很漫長的過程。」
「可他現在已經喜歡別人了,我沒那麼特別,對吧?」
「不是,」聽得見,漆浩做了一次深呼吸,他說,「有點想不通,他連你都不喜歡了,還能喜歡誰。」
「一個比我好的人。」
我終究沒和漆浩一起去喝咖啡,但我們一起逛了街,從早到晚,在成都最繁華的地方逛了整整一天。
中午去吃烤肉,遇上店裡搞活動,服務員姐姐端著裝了遊戲道具的盤子,走到我身邊,笑得極度熱情,她說:「打擾一下,咱們店裡搞活動,玩遊戲可以送牛肉,請問兩位是情侶嗎?要不要挑戰一下咱們的情侶小遊戲?」
我連忙搖頭,說:「不是不是,謝謝。」
「帥哥不用不好意思,你們穿的是情侶裝吧?」
服務員姐姐對著我期待地眨眼,我抿著嘴苦笑,而漆浩呢,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看來靠他交涉幾乎沒什麼希望,我只得再掛上虛假的微笑,說:「不是情侶裝,不是,謝謝,我們不參加了。」
等服務員走開之後,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漆浩還是那樣子,像是永遠領會不到尷尬為何物,我摸了摸鼻尖,說:「你們成都人,的確是……名不虛傳。」
「是夸還是罵啊?」
「當然是夸。」我豎起一個大拇指。
在成都玩得有些忘形,回北京的日期推遲了好幾次,直到逛街這天的下午,周易衣忽然給我打電話,說:「後天要錄歌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出去溜達那麼久都沒被認出來,想一想都有危機感了吧?」
「知道了,」我壓低聲音,躲去一旁的角落裡接電話,說,「明天一定回,一定一定,我還在外面,明天早上給你回電話行不行?」
「你應該謝謝我沒放棄你。」
「謝謝,謝謝。」我恭敬又謙卑,只想快點掛電話,然後以吃喝玩樂結束這個漫長的假期。
晚上和漆浩去了清吧,台上的大叔抱著吉他唱民謠,看得我手癢難耐,所以就上去唱了一首,唱的是最近寫出來的原創歌。
頭頂上就一束陰森森的光,但在我看來卻是熱切隆重的,我抱著別人的吉他,聽著別人的鼓,閉上眼沉浸在音樂里時,無比想念我的樂隊,想念曾經自己砸錢演出的激情,想念參加比賽時的認真投入,想念每一首歌,想念每次見面。
想念每個人。
第二天一早,我卡著上班時間聯繫周易衣,她說:「在網上看到你唱歌的視頻了,看來也不是無人知曉。」
「我聲明,是路人拍的,我毫不知情。」
然後,周易衣忽然對我一頓夸,說寫歌進步很大,唱腔也更成熟了,我舉著手機答「嗯」,又說:「你別這麼誇我,我都慌了。」
「怎麼樣?玩兒好了吧?」周易衣問。
我說:「挺好的,什麼都挺好的。」
「那就回來?」
「好,回來。」
這個回來一語雙關,要從成都回北京,也要做好準備回到工作中去了,我把衣服疊好放進行李箱,接著,敲門進來的漆浩又塞給我一大袋四川特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