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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5:01:10 作者: 雲雨無憑
我帶著吉他,把靈感全都寫在本子上,當下正在頭腦風暴的其實是很久前就定下的工作,當時周易衣有個朋友幫我和甲方牽線,我只需要做出一首中規中矩的公益歌曲,所以來這裡實地探訪的確是計劃之外的事。
我在這所學校里沒什麼存在感,漆浩每個工作日都很忙,大概五點多起床燒水,宿舍的門一開,那種晾了一整夜的冰涼的空氣味就鑽進來,我捂緊被子從床頭的舊椅子上摸手機。
漆浩往往「叮叮哐哐」忙到天快亮,然後去大門口接來上學的學生。孩子們全都進了教室,排著隊領早餐,不久之後,早自習的鈴聲響起來了。
這時候才不到七點半。
我猝不及防地感冒,又用幾天時間適應了感冒,我媽問我什麼時候回去,我說歌寫完了就回去,應該快了。
「吃得怎麼樣?習不習慣?」我媽問。
我坐在宿舍的床上,嗑漆浩自己種的葵花籽,我說:「有土豆,還有麵粉和白菜,可以做土豆絲炒麵,白菜炒麵。」
「不吃肉嗎?」
「吃啊,但不可能天天吃,主要是去城裡不方便,有錢也買不到。」
我的語氣雲淡風輕,其實天天晚上在心裡盤算回北京要吃什麼,帶了幾盒巧克力但沒捨得吃,一直放在箱子裡。
說實話,我挺佩服漆浩的,他讀過很不錯的大學,也在城市裡就職過很不錯的公司,他的身上存留著一種原始的、單純的氛圍。
這十分難得。
「我覺得你應該學著做飯。」漆浩對我說。
孩子們的早餐是稀飯,裡面有星星點點的肉沫,我站在隊伍的末端,等他們盛完了,才到我,這場面特別滑稽,漆浩拿著大鐵勺掌控這一屋子人的口糧。
我可憐兮兮的,看起來像個長工。
「歌寫完了嗎?」漆浩給了我一個煮雞蛋,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沒,但快了。」
「快走了?」
「大概吧。」
時間加深我的認知,愈發覺得漆浩真是個好人,雖然他看上去挺內向冷漠,但煮了什麼好吃的總會叫我,學校給孩子和老師們發牛奶,漆浩專門去找了校長,然後,我也有每天一盒的牛奶了。
第66章
(FR. Hilde·Frank)
和野澤吵架了,其實令我有些意外,我們聚少離多,感情沒怎麼升溫,倒能隔著兩片大洋吵起來。
電話和網絡仿佛無法滿足負面情緒的傳輸。
我在網上看完Ethan樂隊的消息,也終於等到了警方的通報,我鬆了一口氣,因為那裡面並沒有Ethan的名字。
野澤說自己接連打了三通電話,然而,到第四通我才知道,其實不是刻意不接,而是手機斷電關機了一次,那時候我正在電腦上查看Raw Meat的消息。
「你是不是覺得靈魂都飛走了,Frank?」一上來就是流利的德語,冰冷的語氣讓我一時間無法回應。
我說:「我的手機剛才沒電了,才開機。」
「這是我半小時內第四次撥電話給你了。」
「抱歉,我不應該關機這麼久。」
「我確實有過錯覺,我以為……和你在一起之後,你會自然而然地淡忘Ethan,但很多人的經驗還是沒錯,伴侶有糾纏不清的前任,是全世界最糟糕的情況之一了。」
野澤語氣冰冷,但呼吸因為憤怒變重,他很少表露如此極端的情緒,不論是悲傷還是快樂。
我說:「你早就說過,你已經得償所願——」
「說說你怎麼想,我們不要只研究我怎麼想。」
我想,我和野澤都要倚靠這段感情給自己一些奇怪的獎勵,因此我們為它繡了一件堂皇的外衣。
其實它清淡、破碎、木訥、不堪。
風將天上的雲層移走,在最西邊堆積起艷麗的夕陽,天即將變黑,然後已經變黑,變得更黑。
我一覺醒來,野澤正在打掃我家客廳的地板,我站在臥室的門框裡沉思,算一算,那次記憶深刻的、遠渡重洋的爭吵已經是幾十天之前的事情了。
我已經提前結束休假,回到了北京。
野澤還沒有找到工作,大概五天前,他才從隔離酒店出來,我覺得他可能變了,變得有些溫順,會刻意地微笑,刻意地溫柔。
「你不要忙,我已經給家政公司打電話了。」我說。
野澤穿著一件奶白色的絲綢襯衫,不寬不窄的牛仔褲,他向我走來了,手上還拖著吸塵器。
「我已經打掃完了,你仍舊決定要白花錢?」
「你真的不生氣了嗎?」
野澤點了點頭,說:「生氣啊,但有什麼辦法,誰讓我男朋友是這麼深情的人呢?」
對我來說,這是一句使人後背發涼的諷刺,但我知道,野澤已經在說服自己包容我了,他把吸塵器靠在沙發上,走到我面前,抱我的腰。
他說:「抱我一下。」
接著,又說:「手放在……放在背上吧……你別這麼用力,你也別看著我。」
我緊緊地抱住了野澤,把臉從他頸側埋下去,他仰著頭總在說話,但他一定不知道我這時的心情多麼低落。
然後,我必然覺得很對不起野澤,想再多付出一些。
Raw Meat成員的涉毒風波逐漸平息,可Ethan似乎憑空消失了,他的一切社交平台都沒有動態,也沒有新的通告和航班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