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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53:10 作者: 天行有道
玥容沉吟不語,她當然可以去老康跟前檢舉,以老康對她的了解,是一定會信她的。可是這麼一來,非但德妃討不著好,連四阿哥也難免受到牽連,到底有那層血緣關係在,當真能忽視嗎?
何況對四阿哥也太殘忍了些,自己的額娘要親手廢了他的腿,哪怕是德妃自以為的好心,對一個正常人來說也是很難接受的。
玥容悠悠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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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佛爾果春出閣之日,宮裡宮外披紅掛彩,連牆壁的夾道都灑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艷花瓣,真真稱得上十里紅妝,排場盛大極了。
而公主僅嫁妝便足足有十來輛馬車之多,還不包括隨行的宮人、牲畜等等——後院池塘里養的斑鱉前年剛生下一窩,佛爾果春本來想帶幾只離開,卻被玥容以蒙古水源匱乏為由拒絕了,這樣珍貴的生靈,可不能白白糟蹋。
再者,她也想以此為念想絆住佛爾果春的心,生怕她一去不返,那幾只鱉都是她親手餵大的,逢年過節不得過來看看麼?
佛爾果春知道母親難過,眼圈也不禁紅了,「您別傷心,一有機會我就寫信給您,不會音訊全無的。」
她今日作了新嫁娘的裝扮,身著厚厚的宮裙,臉上妝容亦精緻得無可挑剔,實在不該讓眼淚破壞。
玥容黯然神傷了一會兒,便催著她出門,不能讓額駙等急了,規矩該由胤福背她上花轎,可佛爾果春與她四哥感情最深,因此仍由胤禛代勞。
放下轎簾前,佛爾果春半開玩笑道:「四哥,等你幾時有了寶寶,記得帶過來給我瞅瞅,我還盼著找他要紅包呢。」
眾人都笑起來,從來只有姑姑施捨侄兒的,哪有厚著臉皮找侄兒討賞的?
玥容卻想到這些年幫女兒攢下的壓歲錢,怕她年紀小隨意揮霍,一直代為保管著。這會子便讓玉墨去將包袱取來,裡頭的金錁子銀錁子早就兌成了銀票,免得沉重,但大概數額太多,抱在懷裡依舊有些沉甸甸的。
佛爾果春珍而重之接過,「額娘,我走啦,咱們明年再見罷。」
玥容的眼淚險險落下,趕緊用衣袖拭去。女兒心有鴻鵠之志,不該被兒女私情所牽絆,她即便不舍,也該成全。
德妃眼看隊伍遲遲不去,便催促道:「胤禛,你別站那兒礙事了,仔細擋著人家的道。」
命侍衛將四阿哥的馬牽來,看著他翻身坐上鞍韉,德妃遲疑一瞬,說道:「待會兒慢些騎,不用著急,讓你妹妹多看看城裡的風土人情,以後就見不到了。」
她甚少這般溫言細語說話,胤禛難免有些受寵若驚,垂眸應了聲是。
德妃鬆開韁繩,看著儀仗漸漸遠去,眼中惆悵萬端。
玥容不知何時到她身邊,幽幽說道:「兒行千里母擔憂,德妃,想必你也是如此吧。」
德妃勉強笑了笑,有點不解其意,她膝下又沒公主,難道還要擔心撫蒙?
玥容以為她裝傻充愣,索性開門見山,「佛爾果春的婚事註定不會太平,有人告訴本宮,你在四阿哥的馬鞍上做了手腳,待會兒行至半途,四阿哥會不慎摔下去,是不是?」
她知道得這樣清楚明白,毫無疑問是榮妃告的密。德妃雖有點惱火,卻不見害怕,反坦然道:「是,可臣妾也是為四阿哥著想,他一意孤行追逐皇位,未必是件好事。」
若胤禛肯聽勸倒又好了,偏偏這孩子天生牛心古怪,她愈是阻攔,對面愈是反其道而行,若非實在沒有主意,德妃也不會用這樣極端的法子。
生在皇家,即便成了廢人,後半輩子依舊衣食無憂,強如看著他們手足相殘。
玥容倒被氣笑了,「那你便可代替他做決定?還用這樣骯髒的手段?你根本不配做四阿哥的額娘。」
德妃抿著唇沒說話,這是她的家務事,胤禛的生母是她,養母也是孝懿,從頭至尾都跟現在這個皇后不沾邊,她不覺得玥容有理由插手。
固然她行事偏激了些,可等日後塵埃落地,胤禛必會感激她一片苦心,她只想給兩個孩子鋪出一條光明平坦的大道。
德妃沉聲,「皇后娘娘,您若看不慣臣妾所作所為,大可以將我扭送到御前去,臣妾絕不申辯。」
只要六阿哥當上太子,她這條命丟了也無所謂,從進宮以來,她便習慣了忍氣吞聲過日子,孝懿作踐她那麼些年,一直到她死,她都只是個低賤的奴婢,也許死亡倒是場解脫。
可她的胤祚必得活著,活得光鮮亮麗,不該有一絲一毫的泥濘沾染。
玥容沒被她這番肺腑之言打動,反倒輕輕呵了聲。
她附耳過去,低聲道:「但若我告訴你,本宮悄悄命人將那兩匹馬調換了呢?」
德妃猛然回頭,目眥欲裂。
玥容無動於衷,刀不割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她相信這會子,德妃很能體會那種鑽心剜肺般的感受。
顧不上同玥容吵架,德妃發瘋一般衝出去,要用一己之身攔下隊伍。
可惜已經遲了,玥容讓張小泉指揮侍衛將德妃帶回永和宮去,好好「休息」,等典禮結束再放出來——這段日子,很夠德妃牽腸掛肚了。
玉墨忍著笑意,「娘娘作甚故意嚇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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