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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53:10 作者: 天行有道
玥容莞爾,「能為娘娘求得上蒼庇佑,是嬪妾的榮幸。」
她才不承認是做錯事受罰呢,倒是佟貴妃這麼倒打一耙,抹黑她的名譽,很該讓神靈洗滌洗滌才是。
佟貴妃從精緻的鼻孔里慢哼一聲,又對著末座張氏道:「公主可好些了,不會仍日夜啼哭罷?」
其實貴妃哪會認真關懷四公主的病,不過借力打力罷了,張庶妃肩膀一顫,低低說道:「還是老樣子,謝娘娘牽掛。」
佟貴妃陰陽怪氣地道:「還得多謝安嬪救了你們母女,可惜顧太醫的醫術也不怎麼高明,看來到底好景不長。」
她這樣在人家傷疤上撒鹽……眾嬪妃皆屏氣凝神,原本不十分相信玥容說辭,但佟貴妃這番蠢話卻是把自己給暴露了。
安嬪縱使想借公主拿捏貴妃,可她畢竟解了人家燃眉之急,可謂雪中送炭,倒是貴妃很有罔顧人命的嫌疑。
玥容沉靜說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咱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張庶妃身形又是一晃,安嬪此言,是在敲打她麼?她原以為那日站了貴妃,貴妃會對她們母女多些照顧,可如今瞧來,也不過是跟從前一樣。
而四公主的病況也不見好轉,難道因著她顛倒是非,助紂為虐,老天爺才報應在她頭上?
張庶妃只覺苦澀難言。
請安已畢,眾嬪妃相繼告退,張氏咬咬牙,到底還是追了上去,「安嬪娘娘!」
玥容站定腳步,淡漠地看著她,「你有何事?」
張氏愈發窘迫,不敢抬頭看她,只側著臉道:「娘娘還在生嬪妾的氣麼?當日之事,嬪妾實在不是有心……」
正要為自己分辯,玥容卻輕輕打斷,「你無須因本宮內疚,你只問問自己,你是否對得起你的良心,是否對得起你女兒?」
張氏一怔。
玥容神情有些疲倦,「若你覺得自己所為情有可原,大可以繼續心安理得下去,四公主是你的骨血,不是麼?旁人無論如何,總是隔了一層,你若覺為她好,堅持己見就是了。你也無須擔心本宮記恨,本宮不是心胸狹隘的人,往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就當沒這回事。」
說完,便徑直帶上玉墨去坤寧宮看望皇后,只留下木然呆立的張氏。
皇后宮裡的耳報神向來最靈通,鈕祜祿氏一見她便笑道:「知道做好人難了?」
玥容嫻熟地脫了氅衣,在銅盆里淨了手,上前伺候鈕祜祿氏服用湯藥,一壁嘆道:「娘娘就別打趣臣妾了,吃一塹長一智,這回受了教訓,往後臣妾再不會管別人家的閒事,安心享福就夠了。」
鈕祜祿氏抿了口苦澀藥汁,篤定地望著她,「你做不到。」
真到了必要時候,眼前的女孩子依舊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鈕祜祿氏一眼就能看穿玥容那顆澄澈的良心,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挑上她,至少能給萬歲爺一個清平的後宮。
善良不難得,可在宮裡,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毫無顧慮釋放善意的,換做惠嬪宜嬪等人,必然得權衡利弊,至於公主的性命,不過是最無足輕重的東西。
玥容就做不到無視人命,她捫心自問,重來一回,大抵還是會如此,但,至少她可以放低期待。
不做期望,就不必承受失望。
她只要無愧於己就行了。
鈕祜祿氏道:「可要本宮幫你出口惡氣?」
身為皇后固然得一視同仁,但,鈕祜祿氏也覺得此風不可長。而她要懲治張庶妃甚至無需體罰,多的是瑣碎折磨的辦法,到那時張氏便將知道,佟貴妃會對她做的,旁人一樣能做。
她也將明白自個兒錯得何等離譜。
玥容搖頭,「不必了。」
在她記憶里,張庶妃並沒有一個活到成年的女兒,可見四公主終究是保不住——要懲罰一位母親,沒有比失去孩子更痛心的了。
她實在無須雪上加霜。
四公主到底也只熬過了新年,就在上元後不久,一頂小小的棺木從承乾宮抬了出來,三五個宮人身穿素服,就這麼草草送去安葬了事。
張氏的噩夢未免來得太快。
玥容的心情卻談不上暢快,反而悶悶的堵得慌,跟腔子裡塞著團棉絮似的。
就連娜仁送來的肉元宵看著也毫無食慾,簡直像一大團肥白的豬油。
娜仁卻偏要往她嘴裡塞,她才跟嬤嬤學了元宵的做法,很想讓姐姐嘗嘗手藝呢。這一大碗都是她自個兒捏的,連餡料也是娜仁親手調配,身邊人吃了都說好,她才敢叫玥容嘗鮮。
架不住盛情難卻,玥容只得用筷子夾起放進嘴裡,輕輕咬開,糯米的黏糯與鮮肉的鹹甜交織在一起,帶來的並非齒間快意,反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噁心。
玥容也顧不得禮貌了,向娜仁擺擺手,俯下身重重乾嘔了兩聲,連皮帶肉給吐出來,甚至濺了點湯水在娜仁裙上。
娜仁慌了手腳,趕緊讓玉煙拿棉帕子擦拭,又叫玉墨取牙粉和漱口的清茶來,急急問道:「姐姐,是不合口味嗎?」
她還特意照中原人的偏好做了改良呢,莫非還是太腥了?
玥容吃力地支起半身,咕嘟咕嘟灌了滿口茶水,連漱兩三回,方才覺得食道里舒坦些,怕娜仁自責,又對她道:「你別擔心,我這一向胃口都不好,見到葷腥就想吐,倒不是你那肉圓子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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