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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53:10 作者: 天行有道
皇后輕輕嘆了聲,「貴妃,先說說頒金節的事罷。」
頒金節乃是滿族最重要的節日,年年都十分隆重,因皇后精力不濟,依舊交由佟貴妃操持,她想邀功,可也得事事向皇后稟報,方才不算逾越本分。
佟貴妃本想趁熱打鐵先懲治玥容,奈何話分主次,只能揀緊要的先說,哪知皇后聽得分外專注,又問得巨細靡遺,這一耽擱下來就快中午了。
嬪妃們飢腸轆轆,皇后亦不便強留,遂出言放她們離去。
玥容也想來個渾水摸魚,哪知高座上的女子卻開口道:「安嬪你留下。」
宜嬪等人皆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佟貴妃更是暢快,果然呢,就知道皇后不會輕輕放過,這回那狐媚子總該吃點苦頭了。
周遭走的走散的散,唯獨玥容像被班主任叫去談話的壞學生,分外忐忑,她硬著頭皮上前,「臣妾知錯,還請娘娘訓示。」
鈕祜祿氏是個沒多少存在感的主子,宮裡也少有人聽說她性情如何,但既然沒啥劣跡,想來也不會太冷酷。
要麼罰她抄抄經書好了——以她堪比烏龜的手速,已經很夠折磨。
鈕祜祿氏望著她垂頭喪氣模樣,忽地撲哧一笑,「本宮還以為你是個能說會道的,怎麼方才倒像個鋸嘴的葫蘆?」
玥容眨眨眼,什麼情況,皇后好像一點都不生氣?
第8章 誤會
明白皇后並沒有懲治自己的意思,玥容忽然就放鬆許多,含笑道:「臣妾便知道娘娘深明大義,不會冤屈平人,自然無謂多生口舌是非。」
言下之意,她不分辯是覺得清者自清,可不是理屈詞窮。
鈕祜祿氏望著對面那雙清澈大膽的眼睛,不自覺地流露出欣賞來,好個聰明靈透的孩子!
待要說話,卻忽然俯下腰身重重咳嗽起來,蒼白臉上浮露出病態的紅暈。
玥容忙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又囑咐玉墨倒杯茶水來,既對坤寧宮不熟悉,也就不拘是哪套茶具了——正好她跟前的還沒動用過。
從進來到現在先是請安,又被佟貴妃問罪,又聽了大半晌的陳芝麻爛穀子差事,哪顧得上喝口茶呢?
鈕祜祿氏看著手裡不染纖塵的茶碗,笑了笑,「你倒不怕忌諱。」
她病得這樣沉重,尋常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哪裡肯讓自己東西過了病氣?
玥容謙遜地道:「娘娘不嫌棄臣妾就好,臣妾豈敢嫌棄娘娘?」
又不著痕跡給佟貴妃上了點眼藥,「貴妃也真是,明知您這病需要臥床休養,還動不動拿些小事來打攪您,生怕娘娘不受累似的!」
可不止有佟貴妃才會告狀。佟佳氏雖把自個兒當成皇后預備役,眼前這位才是正兒八經的皇后呢。
鈕祜祿氏抿了兩口燉得釅釅的茶水,惆悵道:「是啊,她可真是糊塗。」
萬歲爺英明又有主見,豈會聽憑後宮婦人左右?她想指責安嬪心懷不軌干涉朝政,殊不知也是變相批判了萬歲爺的賢能——以為人家是傻子麼?
幸而這事被自己給按下去,真要是鬧大了,怕是貴妃也免不了吃些掛落。皇帝跟她雖有血緣之親,也因此格外眷顧,但再深的感情也會被日常瑣碎消磨。
更別提還得罪太后。
她該慶幸適逢頒金節,宮裡上上下下離不了她,否則,這協理六宮的權柄怕是得交出去。
鈕祜祿氏躺慣了的人,稍微站久些便覺兩腿跟針扎似的,玥容見她頰邊沁出白汗,忙扶她到內室落座。
雖然還不到十月,坤寧宮已燒起了炭盆,一股渾濁的暖氣四溢其中。玥容稟賦強壯,背上沒一會兒便熱得冒汗,但看鈕祜祿氏神色反而漸漸好轉,可知她骨子裡虛弱到何地步。
玥容對這個新上任的皇后不禁多了些同情,「娘娘怎不稟告御前,讓皇上多來探望呢?」
老康也是真渣,人是他立的,就算比不得結髮妻子,也不至於不聞不問。
鈕祜祿氏微微一笑,「太醫都回天乏術,皇上來又有何用?」
她拍了拍玥容手背,溫聲道:「你無須為本宮鳴不平,萬歲爺待本宮已夠好了。」
根本她就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登臨後位——她祖父額亦都雖是清初開國五大臣,功勳卓絕,但那已經是老黃曆了,到她父親遏必隆這輩雖然仍能享有祖宗餘蔭,但畢竟比不得昔年盛景。
更別提遏必隆還受鰲拜牽連,早在康熙八年就被康親王彈劾,削去太師位,奪其世職,若非萬歲爺特念舊恩,怕是難免一死。
可父親還是在三年前過世了。
鈕祜祿氏知道,自己得以進宮,一多半是萬歲爺有意施恩的緣故,也是讓殘存下來的鰲拜餘黨看看他有多麼寬仁,至於得寵,根本就是奢望。她比不得元後那般年少夫妻,又是罪臣之後,能有今日已是萬幸,哪裡還敢期許更多呢?
就連後位都像飛來橫財,她原以為萬歲爺相中的是佟佳氏,畢竟佟家是新貴,那位又是皇帝表妹,情分匪淺,可當聖旨下來,她飛上枝頭做鳳凰,佟佳氏反而屈居之後。
鈕祜祿氏既驚訝又不解,過後倒是漸漸琢磨出深意——萬歲爺希望她跟佟貴妃彼此牽制。一個徒有名望卻無根基的皇后,恰似水上浮萍,註定要面對許多質疑,而佟氏一族以國丈自居,只換來個貴妃,又焉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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