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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46:14 作者: 明月長生
…………
兩個人離開了玫瑰墓園。
許久之後,雕花的大鐵門外,來了一個女人。
她看上去年紀已經不輕,但依然風姿綽約。
她的眼睛已經有些風霜,但那雙亮晶晶的丹鳳眼依然好看得過分。
她穿得十分低調質樸,身上卻有一種濃濃的書卷氣。
她在歐式大鐵門外走來走去,徘徊了許久,才終於下定決心。
從手中拎著的大包里,摸出一柄形制奢華的鑰匙。
她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鑰匙插入了鑰匙孔。
在鑰匙的轉動下,「吱呀」一聲,大鐵門應手而開。
進門處的潔白大理石維納斯笑看著她的眼。
眼前碧草如茵,大草坪之側是如雲似錦的玫瑰花園。
成千上萬支玫瑰花正在熱烈的綻放,芬芳馥郁的香味令人心醉神迷。
女人淡淡看了一眼那些玫瑰花,就別開臉去。
眼中一片淡漠,那些前塵她早就忘了。
她的腳步邁得更快,飛快走過那些碧草香花,朝著青黛色遠山的方向走去。
踏上白色的大理石台階,腳步變得遲疑,好半晌才下定決心,拾級而上。
白色大理石高台上,只有兩座寬大的黑色大理石砌成的墳墓。
她的目光迅速被大理石上的刻畫刺痛。
黑色大理石的邊緣是玫瑰花浮雕,正中央卻是一幅工筆白描。
浩淼靜謐的湖面,霧氣繚繞。
湖中央有一對璧人,男的漂亮剛毅,女的空靈秀美。
女人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她在嘲諷的卻是自己。
人都已經死了,不是早已經忘了嗎?為什麼心中還涌動起伏著這樣強烈的情緒?
她靜靜站了一瞬,背轉身,去看另一座墳墓。
才看清墓碑上的照片,眼淚就落了滿面。
她緩緩蹲下,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
好半晌,忽然痛哭出聲。
「蛟蛟,原來那天,真的是你……」
已經過去差不多十年,她翻來覆去都是兩個夢境。
一個是風雨之夜,小小的孩子拉著她的衣角,一直在喊:「媽媽,你不要走。」
可是年輕的她已經被凌家傷透了心,腳步都不肯為他停留,衝進大雨之中,坐上計程車走了。
每一次夢見,她都看見那個小孩坐在大雨中,哭得撕心裂肺。
連同她的心都撕碎了。
另外一個反覆夢見的夢,是在一大片的草坪之上,她看著她的兩個孩子踢球,現在的老公走過來擁抱她。
草坪的另外一端,一直站著一個人,十分像當年她愛得泥足深陷,連尊嚴都失去的那一個。
他那樣虔誠地看著她,像是看著自己畢生的神明。
她卻不敢看他,也不敢問他,她幾乎是逃走的。
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去找過他。
他也沒有再找過她。
直到有一天,在報紙的小小角落,看見一個沒頭沒尾的訃告,宣告凌雲蛟逝世。
那訃告甚至並沒有清楚說明,死者的身份。
但相連的血脈告訴她,死的就是蛟蛟。
那一刻,她才真正崩潰。
猶豫了許多天,終於還是忍不住一個人來了玫瑰墓園——從前最讓她痛恨的地方。
因為這裡躺著一個她永遠沒法戰勝的敵人。
「蛟蛟……」女人悲傷大哭。
只可惜無論怎麼哭,那個人都再也聽不見了。
青山埋骨,玫瑰飲恨。
她的淚水那樣洶湧,她的心愧疚得發痛。
好半天,她才勉強止住痛哭,從包里摸出一張素雅的絲綢手帕。
手帕是天水碧色的,什麼圖案都沒有,只有角落,用同樣的天水碧色的線繡了個小小的「蛟」字。
女人定定看著手中的絲帕,眼圈又一次紅了,大滴大滴的淚珠從那雙嫵媚的丹鳳眼中掉了下來,正落在墓碑前。
她用手中的絲帕,反反覆覆擦拭墓碑上那並不存在的灰塵。
「蛟蛟,是媽媽對不起你。」只說了一句,眼淚又洶湧得讓她說不下去。
好半晌平穩住情緒,才又說:「這些年來,媽媽從來沒有忘記過蛟蛟,許多次都想回來看你,可是走到凌家門前,又不敢進去。」
她淡漠的瞥了一眼隔壁合葬的墳墓,第一次真正覺得原來她那樣傻。
竟然為了忘記一個從來沒愛過她的男人,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拋下了,這麼多年一次都沒有看過他。
現在哭又有什麼用?
她想從包里取出給蛟蛟帶的食物,手才伸一半,就愣在那裡。
瞧,她帶的是什麼?
小熏魚,拌海菜,隔壁張記的燒臘……
這些都是小兒子軒軒最愛吃的,他現在在外地讀大學,每次回來都還是纏著她要吃。
蛟蛟……
她的心愧疚得發痛。
她怎麼會下意識就做了小兒子愛吃的菜,還拿到了蛟蛟的墓前?
世界上哪裡有這樣偏心的母親?
她還記得在那個草坪上,她刻意看不見他,和自己的老公還有兩個兒子越過了他……
她不敢想像,這些年蛟蛟有多傷心,有多怨怪她這個媽媽。
她甚至不知道,蛟蛟到底愛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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