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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42:02 作者: 夜羽亂
祁姍都不敢想嚴箏是怎麼撐過這兩個月的,一想就覺得心痛得難以呼吸:「但他就是生病了……他身體還不好,腰和肩膀有傷病,壞的時候他不叫我知道,好的時候都基本靠蛋白粉活著,你是不是還覺得他不會白割腕,有可能割得每一道都有意義為了達成什麼目的……你就沒想過如果能輕輕鬆鬆地活著,誰願意透支生命還不讓別人念自己的好。」
簡淮無言以對,車內的氣氛一時焦灼,所幸卡米爾這時打來了一通暫時對祁姍起到了安撫作用的電話。
「你們都找了哪裡?」卡米爾問。
「就是之前他住的酒店,我帶他去過的糖果店,他們開過演唱會的體育場……」祁姍一個個數過來,還在哭,「卡米爾阿姨,我找不到他了,我再也沒有嚴箏了。」
到底是從小看著長大的乾女兒,聽她哭訴也揪著卡米爾的心,但這份聲嘶力竭卻勾起了這位影后的另一段記憶——嚴箏之前為電影拍好的結局部分。
那場戲沒有卡米爾出鏡,她和導演一起,在監視器里見證了這場難分真假的表演。
按照劇本,華人少年與女作家的感情不被任何人看好,大家都覺得當真要與出軌丈夫結束婚姻,和個男妓重新開始的女作家瘋了。
在那些人的認知中,她可以找情人,可以和丈夫各玩各的,但必須維持著貴婦人應有的體面,甚至她的父母,最後的退讓也只是同意離婚,但她的下一段婚姻,一樣要是個門當戶對的人。那個偷渡到這裡,靠出賣身體過活的下賤貨色,除了讓她淪為巴黎的笑柄,給不了她任何幸福。
「他是在利用你,把你拖下水,然後他爬上去。」將他介紹給女主角的密友如是說,「像他們這樣的玩物都是吸骨血的妖精,你可以投食豬血,牛血,但陷入過深,用自己的血去飼餵……不要做這樣的傻事。」
女作家不信少年會有這樣歹毒的心思,但當她回到家中,看到已然改頭換面的少年正條理清晰地整理著她的文稿。
風度翩翩,衣著得體,他用吸得的血化成了人,17歲的年紀,仿佛只要拿她當跳板,就能一飛沖天,脫胎換骨。
「你現在讓我覺得有點陌生。」女作家打斷了少年的動作。
少年熟練地抱住她:「不要陌生,我就是我,一直在這裡。」
於是這便成了最開始的那道裂痕,後來劇情急轉急下,隨時光老去的容顏讓女作家愈發懷疑少年對她的愛,終於少年自己也意識到了這點,無力改變這些的少年來到塞納河邊,洗清罪孽也好,以死明志也罷,他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把心愛之人的生活推回正軌。
「塞納河左岸拉丁區。」卡米爾說,「電影結局那場戲的拍攝地點,電影裡有句台詞說塞納河的水能洗清一切罪孽,戲拍完,他很認真地過來問我是不是真的……你們現在去那裡找,再找不到就報警,五天之前他在醫院和我道別,很鄭重地說了對不起,然後就人間蒸發,我和導演都再沒找到過他。他那時就料到了今天會發生的事,也必然想到了如何去死,我們沒有太多時間。」
「……好……」祁姍心慌地掛斷電話,急忙讓簡淮調頭,「去塞納河左岸拉丁區,沿河岸開,快點。」
二十分鐘,簡淮把車飆到拉丁區,開始順著河岸尋找,終於在黃昏到來之前,發現了那個立再河岸邊安靜抽菸的少年。
這裡鮮有人至,附近也沒按照景區的標準修建,更多是原本的模樣,格外直白的夕陽餘暉下,他周身的氣場呈現出一種罕見的柔和,如同燒盡了殘羽的荊棘鳥,在沉默中等待死亡來臨。
遺言這種東西可能別人會有,但向來說什麼都會叫他人懷疑猜測的嚴箏,不希望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還給人添堵。
所以他來到河岸後只打了三個電話。
第一個打給他哥派到他身邊監管他辦事的負責人,給炎夏目前的項目進行交接。
第二個打給陳釀,不顧那邊一直在問他怎麼了在哪裡,自顧自地和他說已經安排好了B團未來兩年的路,合同和一些公關所需材料已經發到他郵箱了,陳釀那邊只需按照他交代的,去找他安排的人,和炎夏談和平解約。
第三個電話他想了想,夏初和嚴穆沒有他應該會活得更好,便打給了他除了他們之外的另一個親人——人在挪威,給當地某富家少爺當情人,還生下兩個孩子的姐姐,嚴薇薇。
他勸她不要再糾結那位金主又找了幾個新歡,他給她打了錢,安排好了門路,讓她帶著孩子回國,給孩子們過幾天安生日子。
嚴薇薇還在狡辯,她給他生了兩個孩子,還有一個兒子,他不會丟下她不管……嚴箏聽膩了這套說辭,果斷掛斷電話給手機關機,然後手指一松,先讓手機沉入河底。
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做不到的是他實在沒有辦法,他到底沒能成為一個很好的人,辜負了他愛的姑娘,只等來一場心傷。
打電話的時候,他抽了兩支煙,手裡還剩最後一支,抽完了就可以結束一切。
餘暉映照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慢慢閉上眼,打算一躍而下,身後卻幻聽一般,出現了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聲音。
「嚴箏!你冷靜一點!別做傻事!」
兩年前的一幕在塞納河邊重現,他即將迎來終結,而那個女孩兒哭喊著撲向他,倔強地抱住他,再也不肯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