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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41:52 作者: 觀野
他說:「阿瓷,回家了。」
蕭沁瓷仍是不動,她倔強起來皇帝也拿她沒有辦法。她仍是固執地說:「我沒有家。」
「那就當故地重遊,」皇帝望著她,他很少有這樣仰視的時候,他同樣厭惡一切高高在上的東西,「陪朕看看?」
蕭沁瓷唇角有細微的抿過的痕跡,她定了半晌,到底還是從車上跳下來,臂紗從他手上拂過,將兩人隔出一段距離,皇帝就知道她還是不開心。
正門已經開了,蕭沁瓷等著他先進去。
光看門外的光景也能知道里頭應該是修繕過的,做不到和當初一模一樣也不要緊,反正蕭沁瓷已忘得差不多了,印象深刻的反而是她偷偷跑來這裡的場景,夜半無人時陰氣森森。
如今也是夜半,但廊下掛起了燈,鐵馬叮噹作響,蕭沁瓷走在檐下,心中想得仍是舊景,她是個念舊的人,如今這裡只讓她覺得陌生。
或許也有過去了太多年的緣故,她實則已經記不清從前家裡的擺設了,只有各處院子的格局還沒有變能讓她找到舊路。
「你從前住在哪裡?」
護衛只遠遠跟著,皇帝自己挑了燈,跟著蕭沁瓷漫無目的地走,他也沒有來過英國公府,只在修繕時看過內侍省呈上來的圖紙,蕭沁瓷住的風和院用硃筆圈了,他如今是明知故問。
蕭沁瓷想了想,帶著他繞路:「往那邊走。」
她父親還在青州任上時回長安的時候少,後來蕭沁瓷被接回來,住的仍然是三房從前的院子,她的風和院也被改過一個字,原本是臨著一池夏荷,結果她到時正是秋季,池裡的殘梗還未被清乾淨,秋景傷情,她便把荷字改了,心裡想的還是從前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和樂。
「你住的院子是後來改過名嗎?」皇帝事無巨細全都知道。
蕭沁瓷詫異:「是,您怎麼知道?」
「這宅子一開始就是高祖皇帝賜下來的,宮闈局還留著當時督造時的圖紙和所費耗材,方便日後核對,」皇帝便說,「百餘年間這處府宅又前後修繕了五六次,每次都有明細,朕這次讓內侍省修繕時把原來的圖紙也一併找出來看了。」
他最關注的是蕭沁瓷所住的地方,當然發現那院子就改過這麼一次名字,和她回長安的時間也對得上。
「陛下真是心細如塵。」蕭沁瓷明為誇獎,但心裡對皇帝強勢的控制欲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她不著痕跡的蹙了一下眉心,燭光照著前路,皇帝沒發現她有什麼不對。
皇帝的控制欲太過強烈,無論是對朝政還是對臣屬,只是他一貫掩飾得很好,往往只從小處敲打他看不順眼的臣工,讓人惶恐害怕的同時又不至於深思極恐。
蕭沁瓷在西苑和兩儀殿的相處中漸漸發現了他這點,她不動聲色的試探,發現皇帝隱藏起來的遠比他展露得更多,譬如她在清虛觀清修的那兩年,看似無人問津,實則一舉一動也處在旁人的監視之下。
她越發小心。
「那棵樹,」蕭沁瓷突然駐足,指著苑內的一顆蔥鬱大樹,「有年我放風箏,結果風箏掛上去了,就請三哥哥上去幫我取,結果他自己反而被困在上面了,最後還是被五哥背下來的。」
她語氣輕巧,難得真心實意的笑了一下。
「你們家的孩子,不該是精通武藝的嗎?」皇帝問。李氏是在馬背上得的天下,因此鼓勵騎射,每年都有夏獵冬狩,英國公是武將,蕭家兒郎怎麼著也不該被棵樹困住才對。
「三哥哥是讀書人,最不喜歡舞刀弄槍的事。」蕭沁瓷道。
三哥蕭隨瑛是英國公世子,英國公領長安內外城防,卻沒想讓兒子借武將的恩蔭,反而想讓他去科舉入仕,做個文臣。
其實光看外表三堂哥也是隨了英國公的,肩寬腿長,立如玉樹,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人實則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呢?
她這樣一說皇帝反而想起來了,蕭隨瑛是曾名滿長安的麒麟子,他拜在侍御史王韌門下,王韌贊他有相才。
這樣一個人,竟然肯為蕭沁瓷爬樹去取風箏。
「那怎麼讓他去爬樹了?你身邊沒跟著下人麼?」皇帝素來嚴謹。
蕭沁瓷一怔,面上給竟然浮起些許尷尬之色:「啊……」
「我故意捉弄他來著。」蕭沁瓷小聲說。
這下反而是皇帝怔愣,意味不明地說:「你也會捉弄人嗎?」他心口忽地發熱,那時蕭沁瓷還沒有歷過風雨,她幼年失怙,因此在英國公府也是嬌寵,她就像是被精心呵護的名貴牡丹,還遠沒有到開放的時候,因此任性妄為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沒有人會捨得怪她。
「我年幼無知,」蕭沁瓷斜他一眼,「做捉弄人的事很稀奇嗎?」
皇帝煞有介事的點頭:「稀奇呀,」他很是疑惑,「所以你為什麼要捉弄他?」
蕭沁瓷默了片刻,卻不肯說了,只含糊道:「就是些小事。」
她旋身看似沉穩地往前走,把那株大樹拋在身後,實則皇帝已經很是了解她如今這副模樣了,越是避而不談,越是難以啟齒,或許倒不至於是什麼難堪的事,蕭沁瓷在意的往往都是一些會讓她面上掛不住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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