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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41:52 作者: 觀野
「呀。」放魚的宮人顯然也發現了,道,「夫人,這魚——瞧著不大相配,要不要換一條?」
「不用了,就這樣吧。」
兩條錦鯉,一紅一黑,一大一小,游曳在水中,看著極不相配。可不相配就不能放在一處了嗎?
她和皇帝,在旁人眼中應當也是極不相配的吧,若事情傳出去,被攻訐的也只會是她,會有很多人說是她引誘了天子,她一個先帝舊人,如何能配得上當朝天子呢?
可配不配,從來都不是旁人說了算。至少蕭沁瓷從未覺得自己配不上皇帝。她所遇到的男人,沒有一個不被她的美貌吸引,膚淺又愚蠢,又是如出一轍的涼薄無情,皇帝也不比他們強上多少,他唯一的優勢就是他贏到了最後。
蕭沁瓷想起了皇帝的名字,李贏,皇帝的野心全在這個名字里昭然若揭了,她要想贏,得付出更勝從前百倍的心力。
蕭沁瓷撒了魚食進去,面容冷淡,宮人一時竟不敢看她,只覺得今夜的玉真夫人著紅描金,美貌更勝從前,竟有種穠艷得讓人不敢直視的錯覺,似乎再多看她一眼,就忍不住想痴痴的一直盯著她。
她頭垂得越發低。
御前的人剛好在這時送了守歲的吉祥盤來,裡頭放了五個青蘋果、一把紅棗和幾個柿子,取清平五福、事事如意之意,消夜盤裡放些蜜餞糖果,盤上描著喜鵲登枝的圖樣,看著便喜慶富貴。
蕭沁瓷隨手拈了顆棗子放進口中,棗核都被剝掉了,甜的很。
「放著吧。」
……
除夕一過,初一便是大朝會,從初二開始罷朝三日,這三日兩儀殿也要封筆,皇帝也不得清閒,他仍是在西苑的明理堂處理政事,禮部又將追封的章程擬了出來,皇帝要在幾個諡號中擇一個。
太子妃去世之後是沒有追諡的,禮部原本的意思是沿用惠安太子的諡號,但被皇帝否了,他母親去世前的最後幾年,已經和惠安太子到了相見兩厭的地步,沒必要還要在這上面添堵。
蕭沁瓷照常也在明理堂,將禮部的章程都看過了,問:「陛下是為難什麼呢?」
皇帝回神:「朕在想,給母親的諡號要挑哪些字比較好。」
蕭沁瓷想了想,說:「我記得,陛下說太子妃是個溫柔的人,溫字太薄,不如端字貴重,」她執筆在紙上寫了個「端」字,「這個字如何?」
「還有呢?」他不準備將惠安太子的諡號加在母親諡號的前面,只一個端字又太少了。
「那就是陛下該考慮的了,」蕭沁瓷擱了筆,「那是陛下的母親,自然由您想才最合適。」
說得也是。皇帝想了想,最後在蕭沁瓷所書的端字後添了一個懿字。
初八一過,太后將皇帝追封的事完成得很漂亮,隨後太后便送了一份禮至寒露殿,蕭沁瓷正看著宮人們手腳麻利的換下牌匾,將那改了一個字的「含露殿」掛上去。皇帝年前就吩咐人做好了,選了個良辰吉日換上去。
綠珠姑姑並沒有多留,她奉太后的令為蕭沁瓷送東西來,送完就走了。
蕭沁瓷收下了那個盒子,只讓蘭心姑姑放好。
正月里宮裡宮外都忙,時間悄無聲息地就從指縫裡溜走,翻過年蕭沁瓷便覺得日子過得飛快,很快便到了上元佳節。
自丹陽門到與鳳闕下起了綿延數里的燈樓,金山璀璨相接,流彩輝映,還有百戲人物、生肖神獸栩栩如生。皇帝會在那日登樓與民同樂,蕭沁瓷在燈樓將起時便在高台上看過,其下花燈都做了各色形態,爭奇鬥豔。
他們在去兩儀殿的路上看過一眼,皇帝饒有興致地說:「今年的燈樓扎的比往年要好看。」
「是嗎?」蕭沁瓷隨著他目光望過去,她已記不起上元燈市是何種景象了,「燈花入萬戶,是盛世之景。」
不過簡單對答兩句,他們便繼續往兩儀殿去。從前的上元節皇帝登過鳳樓之後便立即回西苑清修,他不大會欣賞燈市如海的盛景,只消看一看長安繁華熱鬧之景,得知百姓安居樂業便好。
正月十五,金吾馳禁,開燈燃市①。皇帝今夜要登鳳樓,蕭沁瓷不好跟隨,便想先回西苑,皇帝卻讓她換了衣裳,先至光安門上等著。
他道:「你不是說燈花入萬戶是盛世之景嗎?站在宮樓上哪能瞧得清楚,朕帶你出去看看真正的繁華燈市。」
蕭沁瓷一怔,竟有些無所適從,她很多年沒出過宮了:「出宮?」
「是啊。」
「但今夜陛下不是要巡視興慶二宮嗎?」皇帝車架巡遊,還要賞賜群臣,怎麼能有時間和她一起出宮呢?
皇帝並不多言,只讓馮余跟著她去。
蕭沁瓷換下宮裝,穿的是皇帝著人給她備下的衣衫,她適合明紅重紫這樣富麗堂皇的顏色,能壓住她容色的清冷。
光安門就在與鳳樓下,仰頭就能看見火樹銀花,離得遠,她該是看不見樓上登頂的天子,但他似乎就是有那樣的氣勢,能讓人一眼瞧見。
人影在千萬明燈中被襯成了黝黑墨點,蕭沁瓷眼中倒映星海,原本該什麼也看不清,可她固執地仰頭看了半響,久久未能挪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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