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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41:52 作者: 觀野
這一段路不長,二人都沒有言語,蕭沁瓷靠在他肩頭,偶爾會睜眼望著皇帝下頜,他自臉側到頸項那一截繃得極緊,流暢有力,似刻刀雕出利落弧線。
往下是鼓起的喉結,滾動時能聽見吞咽的水聲。
她忽地想起那夜皇帝吻上來時也是這樣緊繃的力度,強勢堅硬,力道大得似乎要將她吞下去。
蕭沁瓷汗涔涔的,覺得自己真是病了。
她被皇帝強迫時不喜的是男女力量的懸殊和自己不能反抗的權力,如今又頗為難耐,竟按耐不住胡思亂想,忍不住掙了掙,卻被摟得愈緊。
好在很快就到了寒露殿,皇帝並未久留,將她放在榻上,又叮囑宮人細心照料,便說自己還有政事要處理,讓司醫之後直接來寒露殿為她請脈,匆匆離開了。
可分明頭次蕭沁瓷身體不適,皇帝還一直守著她的。
蕭沁瓷盯著皇帝看似平靜穩健實則匆匆的背影擰緊了眉,何況在她不舒服之前,皇帝來喚她,就是要讓她陪著一道用膳,說什麼政事要處理,分明是託辭。
蕭沁瓷原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又在特殊時期,不免想得更多。
她倏地冷了臉,胸中一口鬱氣堵著。
皇帝雖然走了,梁安卻留了下來,本就是傳膳的時候,廚下先端了好克化的食物來讓蕭沁瓷墊一墊,她身上難受,此時並不想吃東西,但還是強撐著多少用了一點,又趁著司醫沒來先去梳洗。
她換下了今日的衣裙,就見了上頭有點點梅花,隨即便是一愣,想了想皇帝抱她回來的姿勢,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
皇帝什麼也不知道。
他回了明理堂,宮人正在收拾他方才情急之下自桌上掃落的摺子,他隨手拿了一本起來,看見裡面夾著蕭沁瓷草擬的批註,倒是寫得像模像樣。
皇帝不由笑了一下。
他將摺子放回去,無意間看見方才蕭沁瓷停留的地方似乎有一點淡紅。
目光便是一怔。
蕭沁瓷才與他說過,他不至於猜不出那是什麼,血跡淺淡,雖在不起眼的地方,但宮人灑掃時定然也能看見。
依著蕭沁瓷那個看著波瀾不驚實則心思極重的性子,要是知道明理堂的宮人都看見了她的窘迫,只怕面上不會表露,心裡卻會在意得要命,往後再來明理堂會平添許多不自在。
這樣想著,他便說:「你們都出去吧。」
近前的宮人雖疑惑於天子突如其來的命令,但都立時退了出去。
皇帝這才將上面的錦緞收起來裹了裹。梁安再進來時便聞見了殿中一股焦糊氣味,駭了一跳。
「這是哪兒走水了?!」
皇帝淡淡瞥他一眼,說:「大驚小怪的做什麼,不過是朕燒了一點東西。」
梁安舒了一口氣:「陛下,陛下,這些瑣事您吩咐奴婢們來做就行了,怎麼還親自動手。」
「朝中要事,讓宮人做不謹慎。」皇帝面不改色道。
梁安便不再問了。
皇帝見他從蕭沁瓷那裡回來,不由問:「蕭娘子如何了?」
梁安頓了一頓,想起方才劉奉御診脈時欲言又止的神色,又在離去前偷偷叫住他說的話,心裡便是不住的往下沉,在外面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敢欺瞞,當即跪了下去,說:「聖人容稟,蕭娘子如今沒有什麼大礙,只是——」
……
暮色入了朗夜,夜沉星疏。
除夕將至,西苑也不能免俗的掛起紅燈,這燈要一直掛到正月十五上元節那日去,長安有上元燈會,宮裡也會鋪陳明璨燈海。
分明是這兩年看慣的熱鬧景象,但年節的歡欣也不能讓皇帝眉頭舒展。
皇帝漫步在長廊上,這是他午後抱著蕭沁瓷走過的那一段路,彼時他滿心焦急,蕭沁瓷在他懷裡,似一捧輕薄的雪,暖一暖,就該化了。他只注意著蕭沁瓷清淺的呼吸,涼涼的撲在他頸側,再沒心思去注意其他。
那時他覺得這段路太長,心急如焚的只想趕緊到寒露殿,此刻又覺得這條長廊太短,闔該修築成蕭沁瓷心裡的九曲迴腸,讓他能從這頭走到那頭去。
他走得很慢,在廊下徘徊,但再慢也總有走到的一刻。皇帝屏退了四周,便連梁安也沒讓他跟著,便是不想讓旁人看到他此刻神色。
必然是陰騖冷酷,再無其他。
皇帝很久沒有過這樣按捺不住的時候了,前日裡他是借著醉意順勢而為,如今他卻無比清醒。
清醒的往寒露殿去,清醒的以眼神喝退殿中的宮人,他的神情一定極其可怖,因為那些宮人都被駭得蒼白失色,如見鬼神。
他們怕他,蕭沁瓷也該怕他。皇帝這樣想著,心中生起快意。
蕭沁瓷不舒服,所以歇得早,內室的燭火熄了一半,又被如水的月華照得透澈。
殿中有熟悉的幽謐香氣,皇帝不必近前,那香氣便已自然的纏繞上來,勾著他往前去,往香氣最濃郁的地方去。那從前讓他心神浮動的香氣如今讓他生恨,可恨里又有另一種蓬勃的慾念滋生。
蕭沁瓷已然睡熟了。輕薄的紗帳擋不住窈窕倩影,朦朧的身姿映在皇帝眼底成了一道起伏遠山,他在幾步外頓住,陰沉不定的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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