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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41:52 作者: 觀野
「夜深了, 你早些歇著吧。」
「是。」蕭沁瓷依言停住,看著皇帝轉身大步離開,梁安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側為他撐傘,他今日來是頂風冒雪,心頭鬱氣難消,走時也不見得心平氣和,便連背影亦透著沉鬱。
蕭沁瓷規矩周全,待到皇帝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方才準備回去歇下,一轉身卻見龐才人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立到她身後,臂彎里挽著披風。
她分明已早早歇下了,想來是聽到暖閣的動靜匆匆而來,衣物規整,不見紛亂。
見蕭沁瓷看過來龐才人手上一抖將披風打開系在蕭沁瓷身上。
蕭沁瓷沒有拒絕,口上道:「不過幾步路,不必如此麻煩。」
龐才人微微一下,並不吭聲,自己隨侍在蕭沁瓷身側,為她擋了來自外面的寒風。
她們一路回到寢殿,蕭沁瓷不知龐才人是幾時來的,對她和皇帝的話聽到多少,想了想,還是道:「龐才人,陛下要我日後到兩儀殿當值,你也不必在寒露殿侍奉,可回御前去。」
龐才人並不意外,她方才已聽到了,只是眼神一閃,問:「娘子,可是奴婢做錯了什麼?」
放龐才人回去是蕭沁瓷由來已久的想法,何況今日知道了她二人的淵源,蕭沁瓷就更不可能放她在身邊。不論龐才人知不知道舊事,蕭沁瓷都是要將麻煩徹底杜絕的。
她搖頭:「並未,只是正如我所說,才人來寒露殿委實是屈才,侍奉人的事不是您應該做的,我身邊也不缺人。」
龐才人聞言沉默,片刻後她說:「奴婢這樣的人,本就是伺候主子的,談不上委屈。」
蕭沁瓷腳步一頓。
龐儀亦曾是世家貴女,能與蕭家結親的人家家世本就不俗,她因家族敗落淪落掖庭,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算來她受的委屈比蕭沁瓷只多不少,
「委屈人人都有,人人都可說,並不因人而異,」蕭沁瓷並不多言,「才人也不必擔心,陛下已經應了讓你回兩儀殿,到時在御前我還需要才人多提點。」
龐才人在分隔內室的雲母圍屏前止步,她知曉蕭沁瓷不喜人入內伺候,但今夜有所不同,她猶豫了一瞬,問:「娘子,可要奴婢伺候?」
「不必了,今夜辛苦龐才人,你回去歇著吧。」蕭沁瓷道,「讓人送些熱水來。」
熱水是灶上日夜溫著的,不多時便送了進來,蕭沁瓷擦了擦身,她總覺得身側還有縈繞不散的酒氣,燙得她頭腦發昏。
蕭沁瓷一連用香胰洗了幾遍,這才覺得酒氣散盡,又拿了藥膏給自己上藥,她膝上紅腫未退,腰側也多了青紫,她忍著疼,面無表情地重重按過,揉了好一會兒將藥膏都化開。
她不願回想今夜被強迫的經歷,蕭沁瓷面上是冷的,事後也很快讓自己勉強平靜,但她心中惱怒不減分毫,再回想只能讓她生恨。
那恨意對著皇帝不是什麼好事,她只能依靠自己平復。蕭沁瓷連惱與恨都得掩藏起來,表露時也要顧好分寸,尖銳的態度會傷人傷己,示弱垂淚才惹人憐惜愧疚,這是她處於下位的悲哀。
她連眼淚都是假的。
在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她必須得想好應對的法子與退路,一時的親密算不了什麼,保持冷靜與理智才能從容應對。
不能惹怒皇帝,要讓他惱,讓他求而不得,讓他無能為力,他傾注的感情越多,蕭沁瓷就越能掌控他。
但此刻終於離了他,蕭沁瓷才允許自己有片刻軟弱,不能在人前展露的恨意也得有發泄的餘地,那痛最後還是回到了她自己身上。
她也只允許自己軟弱那麼一會兒,再換上寢衣時她已能平復好心情。
皇帝答應她讓她春暖之後再去方山,最遲到三月,長安水邊的桃李便會次第爭艷,留給她的時間不多,她已在西苑住了這麼些時日,明日蘭心姑姑回來,也該讓太后知道她近日的變故了。
蕭沁瓷睡不著,靜靜臥在錦被中,放下的簾隔出一方淨土,帳中有暖香。蕭沁瓷卻仿佛還能嗅到天子衣袖間的沉水香氣,還有她說不上來的屬於男子張揚熱烈的氣息。
她知曉那只是錯覺。
蕭沁瓷身上不戴飾品的壞處顯露無疑,孤立無援時她連自保的武器都沒有。
她起身翻了翻妝匣,終於讓她找到合適的東西,固定發冠的銀簪一頭尖銳,在燈下閃爍歷歷寒光,她決定以後都戴冠,這才心滿意足的睡過去。
……
蕭沁瓷面上的青紫在第二日顯得更嚴重一些,好在只是在她下頜靠近頸項處,勉強遮一遮還是能見人,不過她也沒了見人的心思,只待在寒露殿調香。
蘭心姑姑她們是在午後回來的,明顯梳洗過,瞧上去除了有些憔悴似乎也沒有遭大罪。
蕭沁瓷當著三人的面道:「是我的緣故,連累你們逢此大難,殿中省沒有為難你們吧?」
三人俱是低著頭,規矩肉眼可見的是被好好教過了,最後還是蘭心姑姑說:「不曾為難,勞夫人掛心了,都是奴婢們伺候不周的過錯。」
「如今你們回來了,我也不強求,我年後便要離宮去方山修行,倘若你們不願意在我身邊伺候的,我會去同梁總管說讓他幫忙為你們尋一個好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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