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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41:52 作者: 觀野
她背上也是冷汗涔涔,出口的言語也不由自主的破碎,不成語句,此前蕭沁瓷叮囑過她的事宜是再想不起來。
吳王不認識她,她與皇帝卻是在太后的永安殿中見過的,蘇晴此時生怕皇帝突然記起自己是太后的侄女,引來滅頂之災。
「奴婢們是御膳房的宮人。」蕭沁瓷知曉自己躲不過去,只好幫著她開口,「前往各宮送飯,如今正要回去。」
她說話不疾不徐,在這寒肅冷風中清亮得像是春日的一抹鶯啼。
皇帝手指在背後蜷起,方才被硌過的地方再次受到壓迫。
「那你說,方才吳王說的,是不是真的?」皇帝似乎格外不待見這位闊別長安三年之久的吳王,連敷衍也懶得做。
「是,吳王殿下方才所言,句句屬實。」蕭沁瓷慢慢說,「方才殿下叫住奴婢二人,就是問她手上玉鐲是從何而來,問過之後發現自己認錯了還向她道了歉,陛下來之前,吳王殿下已準備離去了。」
梁安看過那領吳王而來的內宦,內宦便對著他點點頭,他方才離得並不遠,宮中人耳聰目明,將吳王和這兩個宮人的對話聽得真切,證明蕭沁瓷所言非虛。
「哦?」皇帝冷冷道,「這麼說來,倒是朕冤枉了你?」
這話就是對著吳王說的了,吳王卻不敢接,忙不迭在地上磕出響動,誠懇道:「臣本就有過,不敢覺得冤枉,臣身為外臣,理應謹言慎行,此番是臣疏忽,還請陛下責罰。」
冬日冰雪融凍時都有冷忽之音,此刻苑內靜了半晌,皇帝卻如逢春風解凍,那聲音忽地又溫軟起來:「五郎何過之有,不過是說了兩句話罷了。」
皇帝方才還寒如三九,如今又款款溫言,這樣喜怒無常只叫聽的人心驚肉跳,生不出半分僥倖。他親切的喚吳王五郎,吳王卻不敢應,仍是跪著不動。
「起來罷,」皇帝又說,「不是要去嘉慶宮拜見淑太妃,五郎快去吧,也替朕向淑太妃帶個好。」
吳王沉默地從地上起身,他腿腳在地上冷得久了,又直面天子威勢,起來時難免發僵。他擔心蕭沁瓷的處境,但又不敢朝那邊看,最後目不斜視地跟著引路的內宦去了。
皇帝見他臨走時看也不看蕭沁瓷的方向,目光中也再無那讓皇帝感到不悅的痴纏,心中總算滿意了些許。
但蕭沁瓷同蘇晴仍跪在地上。
地上寒涼,蕭沁瓷大病初癒,皇帝本不忍心叫她跪著,但心中鬱氣又實在無處疏解,最終他看著蘇晴,聲如堅冰:「蘇家不會教導女兒,太后竟也不會嗎?」
蘇晴渾身一僵,她怎麼能心存僥倖皇帝會認不出她來呢,接著心中騰生而起的就是無邊的悔意與害怕,她毫不猶豫的相信,皇帝也會將她如蘇善婉一般貶到掖庭局去,不,她不要……蘇晴咬著唇,細細顫抖起來。
「陛、陛下——」
皇帝不聽她語無倫次的辯解:「將她帶回太后宮裡,讓太后好好教一教規矩。」
蘇晴僵硬地起來,立時被兩個宮人架住,渾渾噩噩地便被帶走了,甚至都忘了身旁的蕭沁瓷。
梁安極有眼力見地清開了苑內宮人,便見皇帝上前兩步,到了蕭沁瓷跟前。
蕭沁瓷仍是以額觸地,並不抬頭,膝下的碎石路縫裡的積雪薄冰被布料一蓋便漸漸化了,此刻冰冷刺骨,她能瞧清楚縫裡未化的雪泥,手心也被凍得刺痛。
鞋履輕踏的聲音被蕭沁瓷捕捉到,她知道皇帝近前來了,心中也無慌張。
「蕭娘子,你這麼喜歡做宮人麼?」皇帝的聲音似遠在天邊,傾瀉下來時如沉積的烏雲。
皇帝語調隱有薄怒,蕭沁瓷反而鬆了一口氣,她道:「奴婢欺君罔上,甘願受罰。」
她帶蘇晴去掖庭局,本就沒想瞞過皇帝,前日裡她與皇帝不歡而散,此事反而可成為一個契機,但她沒料到中途橫出一個吳王,打亂了她的計劃。
「你也知道自己是欺君嗎?」
蕭沁瓷不語。
皇帝不喜歡不能看見她的神情。蕭沁瓷本就是個心思極深的姑娘,即便是皇帝將她面上神色一寸寸仔細看過尚不能猜出她心中所想,遑論此時她垂首靜默。
「蕭沁瓷,把頭抬起來。」皇帝罕見的叫了她名姓,聲音冷硬。
蕭沁瓷頓了一頓,慢慢直起身,只是仍低垂著頭,並不看他。
但皇帝仍覺得煩躁,蕭沁瓷的順從並不能讓他寬慰順心,反而讓他心頭燥意愈發晴盛。
他想起方才看到吳王同她說話,她出言為吳王解圍,樁樁件件都激發了皇帝心中的嫉妒,妒意像毒蛇一般扭曲著皇帝的理智,讓他明知不妥、不能卻還是沒忍住。
皇帝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男子,會因為心上人的拒絕而神傷,也會因著她和旁的男子的接近而疑心,更何況那男子早與她有一段過往。
可他亦不忍叫蕭沁瓷惶恐受苦。他握著這姑娘的生死榮辱,卻握不住她的喜怒哀樂,蕭沁瓷如今跪在他身前,強作的冷靜也掩不住她的孱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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