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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41:52 作者: 觀野
「已好得差不多了。」
皇帝仔細地問了她喝了什麼藥,陸奉御怎麼說,心情如何……事無巨細。
蕭沁瓷仔細聽著他們一來一回的對話,目光落在小几的梅子上。送來的梅子太甜,寒露殿沒有地龍,殿中燒炭,時間一長便幹得厲害,蕭沁瓷耐不住喉中癢意,總是咳嗽,只能多喝些水壓一壓。
此刻她喉中的癢意又上來了,終是沒忍住偏過頭去壓抑的咳了兩聲,外頭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蕭沁瓷起來為自己倒了杯水潤嗓,壺中的熱水早已放涼了,滑過嗓子頓覺不適。
龐才人匆匆掀簾進來,為她換了溫水:「夫人,您醒了。」
蕭沁瓷捧著茶杯,狀似無意的問:「我聽見了聲音,龐才人在同誰說話?」
龐才人頓了一頓,「是同宮人說話呢,外頭起風了,奴婢讓人去關窗。」
蕭沁瓷點點頭,沒有戳破:「夜裡風寒,龐才人也快去歇著吧,不必留人伺候。」
龐才人退出去,厚重的毛氈被掀起一個角,露出一片玄黑衣袖,很快便消失不見。
蕭沁瓷隔著那道簾看,知道皇帝此刻也必是站在外面,或許也如她一般盯著這裡看。蕭沁瓷重新倒了熱水,等著皇帝離開。
窗戶開了一線,有冷風細碎的鑽進來,蕭沁瓷順著風聲往外看,殿外懸著暖燈,照出一個難得的晴夜。
不多時,外頭便靜了下來,蕭沁瓷這才回去睡下。
四時有風,吹來雪霧。梁安跟在皇帝身後,試探著說:「陛下,蕭娘子醒著,不去見見她嗎?」
「不見了,」皇帝不曾回頭,多說了一句,「朕身上有寒氣,就不去見她了。」
不論是他進去還是讓蕭沁瓷出來,都不合時宜,知道她安好也就罷了。皇帝揉了揉眉心,他這兩日在兩儀殿連軸轉,只睡了幾個時辰,原本該在兩儀殿歇下的,但漏夜人靜,還是忍不住回來,離得近了,卻又更想了。
皇帝回了靜室,仍是睡不著,那點子倦意在去過寒露殿之後化為了沉甸甸的焦躁,重重籠在他心頭。
他在忍,皇帝是個慣會忍耐的人,也鮮少有急躁的心情,他做事篤定,不怕達不成目的。
但此刻連他自己也不知要忍到幾時,能忍到幾時。
皇帝鋪開一張雪白宣紙,提筆蘸墨,三兩筆繪出桃花落淺溪,紅蕊逐靜水。他於書畫上沒有附庸風雅的閒情,這幅畫也只能稱得上尚可,甚至有些無病呻吟的庸俗。
可相思二字,不正是「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①」的庸人自擾麼。
第36章 尋芳
皇帝盯著新描的畫看了半晌, 還是不甚滿意,花瓣的顏色太深就多了俗艷,太淺則失了靈動, 他想起蕭沁瓷睡在靜室,雙頰暈開一筆緋色, 幽微甜蜜的香氣還殘留在枕側。
皇帝要的,是那樣寒瓣飛霞的艷色。
深深淺淺的顏料被清水調勻,暈出濃淡的粉,層層疊疊的塗抹到宣紙上,就成了粉面桃腮。
皇帝連桃花也只肯畫出一瓣,再多——就要忍不住了。
他擱了筆,到底還是不甚滿意的,將宣紙揉成一團, 扔進了紙簍。
……
皇帝早前給蕭沁瓷找的那本道經還沒看完, 此番也一併帶來了寒露殿,總要做做樣子。那本書實在有些晦澀, 蕭沁瓷本也不感興趣,看得便慢。她慢慢翻過一頁,心思其實不在那上頭。
西苑沒有動靜, 太后那裡也沒有動靜, 難不成蘭心姑姑的事沒有讓永安殿知道?
皇帝才是闔宮的主人, 他若有心要瞞一件事確實能讓任何人都得不到消息。
蕭沁瓷陡然想起龐才人為自己介紹稱心如意一對宮人的時候也意有所指地暗示他們規矩嚴, 這話里的意思是連蕭沁瓷在西苑暫居的消息也沒有傳出去, 想來也是皇帝的吩咐,他自己可以隨心所欲, 但到底還是顧及蕭沁瓷的顏面,沒有讓風言風語傳出來, 一併的處置了蕭沁瓷身邊的宮人當然也不能太后知道。
龐才人幾日下來心裡便有了數,蕭沁瓷只拿自己當作暫居寒露殿的客人,在寒露殿的這幾日她沒有動過殿中的擺設,看完的書也讓人及時還回去,整日裡只在靜室和寢殿之間來回,絲毫不嫌枯燥,這份定力讓龐才人都忍不住心生佩服。
這日見蕭沁瓷似乎大好了,便有意無意地在她面前提起,道這兩日天氣和煦,西苑的臘梅在一場雪後又綻了不少花蕾,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去將她窖茶要用的梅花採回來,趕在年前做了,否則翻過了年去,若皇帝問起,蕭沁瓷還未準備,那就成了陳年的舊事,平白惹得皇帝不快。
殿中的臘梅被暖融的熱氣熏著,香氣敗得很快,枝頭精巧的花瓣尚還殘著一絲柔嫩,但香氣也幾不可聞了。蕭沁瓷病還沒好,嗅覺和味覺都不如往日靈敏,日日往案前過,一時竟疏忽了。那日還是她主動提出要給皇帝窖制梅花茶,如今卻還要龐才人來提醒,果然是病痛容易消磨人的意志,她又因著皇帝剖白了心意,便有所鬆懈了。
蕭沁瓷暗自警醒,一面慚愧道:「瞧我,險些都忘了此事,多謝龐才人提醒。」龐才人並不居功,她此前甚至都不在西苑,如何知曉那夜發生的事,還是梁安找到她,旁敲側擊讓她去提醒這位玉真夫人,答應了陛下的事不好忘記,到了什麼步驟也得讓他這御前伺候的人知道得一清二楚,這樣皇帝問起時他才好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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