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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41:52 作者: 觀野
太后說了這麼長的一番話,意思只有一個:她想讓蕭沁瓷還俗!
蘇晴沒忍住瞪圓了眼睛,想不到太后要為蕭沁瓷求的竟是這樣一份恩典。不過蕭沁瓷如今最需要的也確實是這個。
但是天子會同意嗎?
皇帝不置可否,眼帘一掀先拿眼去望了蕭沁瓷,正碰上蕭沁瓷也抬眸望過來,兩人目光輕輕碰了一碰,俱是一怔。
蕭沁瓷清凌凌一雙眼似繚著薄霧,意味不明,不過短短一瞬她便錯開眼去,皇帝只能看見她細眉籠煙,長睫濃密。
皇帝並不挪開眼,仍是看著她。想起那夜他問蕭沁瓷可想還俗返家,她也是這樣倉促別過眼去,不敢看他,依稀是既脆弱又倔強的姿態。皇帝生出衝動,想挑起她的下頜,去看她霧蒙蒙的一雙眼,不知她此時是不是也如那夜一般眼中泛起潮氣,能惹人心軟。
第14章 心思
他攏在袖中的手動了動,到底記起這裡是永安殿,不曾動作。
「玉真夫人自己的意思呢?」皇帝問,聲音透著一絲啞,「你也想還俗返家去嗎?」
皇帝問她自己的想法,可她從來由不得自己作主,一如此刻。
蕭沁瓷旋即跪了下去,先謝過皇帝和太后的恩典,話鋒一轉,又提了皇帝並不意外的回答:「貧道並無此念。貧道只想一生清修,為大周祈福。」
「若陛下真想賜貧道恩典,不如讓貧道到方山去,常伴三清祖師左右。」蕭沁瓷以額觸地,聲音平靜,說出口的卻是石破天驚的話。
她要離宮去方山修行,不僅是拒了天子,還是擺脫了太后的掌控。
蕭沁瓷素來溫順聽話,卻敢在這事上違逆太后的意思,是覺得有了皇帝的喜愛便有了底氣嗎?
她還是太年輕,不知道一個男子的喜歡如春花般絢爛易逝。
太后用茶蓋輕輕撇過浮沫,目光轉冷。
「阿瓷,你如今年紀還小,才能說出這番話,哀家與陛下都是寬和之人,不要因為擔心被降罪而說違心之語。」太后鳳冠上的明珠輕晃,她慢條斯理道,輕輕巧巧就將蕭沁瓷的話說成是她因害怕被降罪而說的違心之語,「方山道觀清苦,你這樣年輕,哀家實是不忍見你與青燈長伴一生,莫要逞一時之氣。」
皇帝聽著太后的話,仍是緊緊盯著蕭沁瓷,見她輕輕動了一動,忽然開口截住她那個將要出口的「是」字:「玉真夫人不必急著回答,不如再好好想想。」
皇帝不想聽她的拒絕,無論是直截了當的,還是迂迴婉轉的。
他幽幽道:「朕也是修道之人,深知練道修玄的艱難不易,要道心穩固,比常人更耐得住寂寞——」
皇帝話到這裡忽地頓了一頓,又極自然的接上去,除了久伴聖駕的梁安,無人聽出皇帝話中細微的違和:「玉真夫人願意為大周祈福是好事,但大周的福祚也並不是你一個小娘子求神便能求來的。」
太后附和:「陛下說得是。」
皇帝並不給蕭沁瓷說話的機會,轉而看向太后:「太后肯為玉真夫人求恩典是太后做長輩的心慈,不過這是玉真夫人自己的事,總歸還是要她自己來做決定,不必強求。」
蘇晴暗自皺眉,覺得蕭沁瓷有些不知好歹。太后這樣為她打算,她竟然拒絕了,倒還讓娘娘在陛下面前沒落著好。她有心開口,但蘇善婉的前車之鑑還近在眼前,讓她不敢在陛下面前放肆。
太后:「是哀家托大了,沒有問過玉真夫人自己的意思。」
她聲音淡淡,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自己的慍怒。她同皇帝的對話中藏著機鋒,還俗是太后為將蕭沁瓷獻給天子鋪的路,但被蕭沁瓷委婉拒絕了。她的拒絕並不叫太后生氣,太后原本也沒要她很快答應,可蕭沁瓷說要去方山修行才是真正觸怒太后的地方。
方山與感業寺都是后妃修行的清靜地,前朝亦有新帝將看重的先帝嬪妃置在感業寺藏兩年再接回宮中的先例,可蕭沁瓷離了宮,就不在太后的掌握之中。皇帝可以去方山看她,可太后不能離宮,誰知蕭沁瓷在外待了兩年回來後會是什麼光景。
到底是心大了,不過一點點皇帝的特殊對待就叫蕭沁瓷拿喬托大。蕭沁瓷不過是趁著皇帝對她另眼相待,試圖同太后撇清干係罷了。
「太后娘娘言重了,貧道不敢拿喬,」蕭沁瓷婉婉道,「實是我隨遇而安慣了,對還俗之後前路如何心存茫然,不敢奢求什麼恩典,也不願勞煩兩位聖人為我費心。」
「貧道但憑兩位聖人做主,絕無二話。」
她將姿態放得這樣低,全然不是平常的模樣。從前皇帝見蕭沁瓷,不管是在先帝的清涼殿還是劍指咽喉,她都是寵辱不驚,冷淡以對。正如她所言,能屈能伸亦是大丈夫,她從來不將自己擺在弱勢地位,縱有隱忍示弱,但仍存風骨。
皇帝不知道旁人如何,但他從不因女子的示弱而可憐心軟,可他已憐惜了蕭沁瓷太多次。從初時她素手撥弄琴弦,到後來雪中見她煢煢孑立。
由愛才生憐。
皇帝袖中的手一瞬間攥緊:「玉真夫人,自己的事,不要叫旁人作主。」他話說得有些重。
皇帝一生要強,行事莫不是出自己心。即便從前他因惠安太子緣故和皇位無緣,最後也憑藉自己重新登上至尊之位。
從前他以為,他欣賞的也應當是那種自強不屈的女子,可他如今上心的這個姑娘卻恰好處處相反。她能在面見天子時不卑不亢,卻擺脫不了至親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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