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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36:20 作者: 奉壹
他寫的信息也越來越有邏輯,但每次都不會談太多,因為「景江林要檢查」。
照片也是「景江林說這張好看」。
搞得程重安每次看完都有種類似於哥哥把妹妹嫁出去的感覺。
「程重安。」張世宇叫了他一聲,突然嚴肅起來,「你瞧瞧,大家都過得挺好的,怎麼就你成這樣了?」
「……什麼啊,我哪樣?」程重安抬手揉了揉眼睛,「我覺得挺好的,起碼是為了自己活,也不用被別人管著。」
「你那是為了自己嗎?賺點錢捏手裡捏出汗了都不敢花。」張世宇翻了個大白眼。
程重安知道繼續和他扯皮就更絮叨了,趕緊坐起來擺擺手:「我得準備上班了,再見再見,祝你們玩得開心。」
電話掛了,程重安長出一口氣,把放在被窩裡暖熱的衣服掏出來一件件穿上,洗漱完吃了包老壇酸菜泡麵,出門去療養院上班。
這份工作是他考下按摩師證書得到的,算是他真正拿手的事情,服務對象一般都是三四十多的中年人和老年人,眼下的市場還算供不應求,薪水豐足。
今天這個深靜脈血栓的老患者馬上就要出院了,還是四十多歲的女兒陪著來的。
程重安已經受僱一年多,兩人相當熟,女人叫盛蘭,他嘴甜,直接喊她盛姐。
程重安給她父親按摩時,盛蘭坐在沙發上同他閒聊:「小關,最近工作還好吧?」
她知道程重安過得很辛苦,一個人勤勤懇懇打好幾份工,她看著他常常想到自己的兒子,都是在異鄉討生活,難免對他有些憐愛之情。
盛蘭還記得有次按摩時,父親突然在按摩床上小便失禁,她這個做親女兒的都有些怵手,程重安反而面不改色,安慰她說是正常情況,還絞了毛巾替父親擦洗,換掉褲子。
從那之後她就對程重安另眼相看,買點好吃的也拿來分他一份。
「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程重安抬起臉笑了笑,「不瞞你說,我最近正準備換份工作呢。」
他按得賣力,額角全是細汗,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盛蘭看了,心裡一軟,直言道:「小關,咱也算熟人了,我不繞彎子,有個工作你聽聽你願不願意做?」
「哎,您說。」
程重安很禮貌地應下來,其實並沒有太期待,因為知道以他構建起的人脈所找到的工作都相差不多。
「我在茳業區做清潔的那家,你知道吧,家裡就一個男人帶小孩子,年末工作忙了,小孩子沒人照顧,他就想著找個住家家政,活也不累,下午去幼兒園接孩子帶孩子,再就是做做飯,你看你有興趣嗎?」
一聽到要住在別人家裡程重安就打退堂鼓,但盛蘭很快比划起兩根指頭:「有錢人家,工資給這個數,我有把握才和你說。」
程重安拿毛巾擦汗的手猛然僵住,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出療養院時已經晚上七點多,小北風和刀子一樣欻欻地往臉上刮,程重安半張臉都縮在圍巾里,只露出一雙微微上翹的眼睛,風馳電掣騎著小電驢去便利店打工。
進門之後他面色如常地和同事打招呼,對方只是很尷尬地看了他一眼,沒回答,匆匆走了。
程重安壓根沒放心上,該幹嘛就幹嘛,過了12點,副店長從休息室出來,遞給他一隻白信封:「明天不用來了。」
程重安早有預料,當著他的面就拆開點錢,絲毫不在意對方鄙夷的表情。
他把一沓錢點了兩遍才抬起頭:「少了五百塊獎金。」
「有一半就不錯了,真是給臉不要!」副店長罵了一句髒話,「吃了一整年便當,怎麼,真當有霸王餐啊?」
程重安看著他,平靜地說:「我吃的是過期要扔的便當。」
「不要的東西,別人扔到垃圾桶里你才能再撿出來吃,狗都明白的道理,你不知道?」
副店長輕蔑地掃他一眼,轉身走進休息室,將他的衣服和包嘩啦一下全拽出來。
程重安推開櫃檯的門飛快跟過去,可還是慢了一點,眼睜睜看著那條有點舊的圍巾被衣櫥鎖頭勾住,哧啦哧啦扯開,最後變成一堆亂七八糟的毛線。
被那麼公開羞辱程重安沒有生氣,被拿一點點錢打發他也沒有難過,但是程重安垂下眼看著滿地墨綠和白相交的毛線,突然感到滾燙心肺的憤怒。
他粗重地呼吸著,抬起臉死死盯著男人,一雙眼睛紅得可怖。
「你他媽想幹嗎?」副店長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我警告你啊,你敢動我一下----」
「你也配。」程重安突然平靜下來,他嗤了一聲,大概是覺得很好笑,嘴唇泛起一個譏諷的弧度,「我看你一眼都覺得噁心。」
他幾步走過去,利落地把東西全都收進背包里,包括那一大坨毛線。
之前程重安在店裡總是微微笑著的,任勞任怨,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就像團棉花,現在突然露出極惡劣的一面,副店長立在旁邊,一時間竟反應不來。
程重安穿上外套,拎著包走到門口,忽然轉頭冷笑著對他說:「下次別坐在休息區沖前台打手槍了,還沒兩歲小孩大,你丟不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