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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34:26 作者: 走走停停啊
延聲正抱著童童從集市上回來,還給她帶了兩串冰瑩紅潤的糖葫蘆。看到她伏在櫃面上看他寫的字,笑著隨口問她:「會寫行書麼?」
她接著他遞來的糖葫蘆,遺憾的搖頭說:「不會,小時候師傅不讓學。」
大過年的,當開心,他一笑說:「我教你。」想了想,又覺得手邊沒有字帖,不好教……
卻看到她欣然點頭答應著說:「好啊!」
他遲疑了一會兒,問她:「你覺得我寫得怎麼樣?」
「特別好!」她果斷稱讚他,他想她發起呆來,也果然是呆……
所以他說:「那這樣,我每隔十天,給你寫幾個字,你按我的字來臨,如何?」
她高興得很,點著頭上來向他求字。
所以他又教她寫行書。
第二年春末時,他忙著到處尋人,試圖和組織取得聯繫,他槍傷好的差不多了,待在小鎮上被閒置著讓他寥落得恐慌。
他幾次出鎮子幾次回來,有天一進店門,看到孫師傅在樓梯上逗孩子,方惟在幫著看小風爐,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三四點光景,他奇怪的問她:「你今天怎麼沒去上課?」
她抬頭看著他忍不住笑了,說:「學堂放暑假了呀。」
哦,已經入暑了,他恍然。
那之後他停了幾天。夏日午後綠蔭疏疏,他帶著她和孩子一起去水渠邊上那個野池塘里釣魚。
她卷著褲管赤腳踩在塘邊的淺水裡,他嫌她吵,嚇唬她:「那裡頭可有蛇,你再撲騰出來咬你……」
把她嚇得大驚失色,同手同腳的爬上來。
他在寬沿草帽下得意的笑著。
夕陽西下時帶著魚簍回來,他親自下廚做西湖醋魚給她們吃,她笑靨盈盈。
不得不說,這姑娘十分有韌性,數月過去,依然保持著每隔十日來求字的習慣。這天她來時手裡端著一碗湯,蓋著碗蓋兒,看不出是什麼湯。然而她小心翼翼,放在他面前,說:「我燉了湯,端給師兄嘗一嘗。」
他沒多想,點了點頭,抬手提筆寫了一行字給她。
然而那之後,她連送了三天湯給他。
她到底送的什麼湯呢?她送的是紅豆湯……
第三天時他是外頭回來,看到她那晚湯擺在他案頭,他不禁皺了皺眉,這姑娘是怕他是個傻子,看不懂她的意思是怎麼著,這樣一天一碗的執著的送來;然而他其實第一天就明白了,可是他……
他有事趕著去一趟縣城,七天後才回來。
他知道她循例要來取字,他先時給她臨的字都取自《蘭亭序》,這次他換了,寫了八個字給她,「匈奴未滅何以為家」。
他見她,看他寫完,愣了愣;從此後她再沒有送湯來。許多年後,他仍清楚記得她那三碗紅豆湯的滋味。
他遇到她時,她二十一歲帶著個孩子;他二十六歲帶著一身使命。過了五年再見她時,她沒有帶著孩子但站在另一個男人身旁,他依然帶著一身使命。
許多個傍晚他站在鋪子裡,等夕陽西下時最後一道殘光,斜斜映在門板上,仿佛在等她背著孩子從他門前經過……
番外二 情脈脈兮說與朝暮
這時候已經到了年底,快過大年的時令,蘇州城區下著大雪,搓綿扯絮般天地茫茫一片。
佟誠毅自風雪中回到家裡來。
家裡面是熱騰騰一番好年景,方惟和小艾正湊在廚房裡準備過年的吃食,童童長高了許多,站在那兒能到方惟腰身處了,此時手裡拿著炸果子,正吃得滿嘴是油。
他抱著一摞牛皮紙包,站在門邊叫她:「方惟,來!」說著往臥室里行去。
她回頭看他,不知他這大雪天裡趕著出去買什麼了,答應著出來看他。
見他把手裡的幾色衣料齊齊擺在她書桌上,自己看著甚是滿意的樣子。方惟偏身湊過去,沒太明白,疑惑著問他:「怎麼想起買這些了,是要做衣服麼?」又伸手翻了翻,這樣重的花色,復又問他:「這麼沉的顏色,是給母親做麼?」她隨著他也喊母親。
他嘴角噙著淺笑的,向她說:「不,給我做,你給我做一套。」
方惟聽了,被他這奇思妙想驚著,連連搖頭:「你可別為難我,我這手藝做做小孩子衣服還尚可;你外頭行走,穿我做的衣服,要被人笑話的;術業有專攻,你去外頭找裁縫鋪子做吧。」說著話轉身要走。
他忙伸手拉住她,把她拉到身前來,向桌面上指著問她:「你看看,哪個顏色好,給我做套睡衣,你給他們都做過,獨我沒有。」他低頭,話音落在她耳邊,似乎含著幾縷委屈。
她聽著回頭看他,是委屈麼?看完忍不住低頭笑了,想想確實從沒給他做過,抬手指了指一塊靛青料子問他:「這個顏色的你有了,要做的話就換個顏色吧?」
他擁在她身後,看她選顏色,點著頭。
她說:「那就,做這個錦灰色,入了春好穿,你看好麼?」她徵求他意見。
「好!」他靠在她鬢邊,滿意的答應著。
大年初一,方惟入鄉隨俗,隨著人流去定慧寺燒香,本地人有開年去燒十廟香的習慣,進廟燒香要計劃好路線不能原路返回,十分講究。方惟走不了十座廟,只定慧寺里拜了真佛,帶著小艾賞了賞那兩棵百年的銀杏樹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