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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34:26 作者: 走走停停啊
她這天坐了快十個小時的船,在江面上飄著,此時又像是回到了船上,被他這巨浪顛簸著搖晃著;有時又似乎化作一簇浪花被他撞碎在礁石上,是四散飛揚的晶瑩水珠。她混沌著耳邊是他漸沉的呼吸聲,伸手去抱他,觸到他背上蒙蒙的汗意。
他們都是不太會說愛的人,只有心貼著心時,才是說盡了愛的時刻。
半夜裡外頭颳起了北風,呼呼的拍著窗戶。方惟倒不是被這風聲吵醒,而是被熱醒的。她被他貼身圈在懷裡,實在熱得透不過氣來,她從前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的身體是這樣滾燙的。她聽他呼吸均勻,一隻手小心撐在他胸前想從他懷裡掙出來,卻被他不動聲色的攬了回去。她朝他臉上看著,他仍閉著眼睛,她又嘗試著伸出一隻手臂在被面上摸索著,聽到他在她耳邊含糊的聲音:「找什麼?」
「衣服。」
他動了動,把她手臂拉進被子裡,整個人貼過來湊在她耳後慵懶的聲音說:「我做你的衣服。」
她剛剛爭取的一點距離又被他填滿了,只好再推他:「好熱!你鬆開些。」
「不能。」他仍閉著眼睛。
這個人執拗起來,方惟是毫無對策。只好堅持的又伸出一隻手就近在枕邊找著,摸到一角衣袖,似乎是一件襯衫,應該是他的,也無妨,聊勝於無吧。她著力去扯,卻被他一伸手壓住了。
「這個我要留著,你不許碰。」他有一點鼻音,睜開眼睛帶著曖昧聲調與她耳語:「哪天你要再敢離開我,我就拿這個出來要挾你。」他說著抬手把那件襯衫收進枕下去,繼而枕在上面。
好在是一片暗夜裡,她通紅的臉他也看不清。她堅韌的兩手撐著要與他分開些,但絲毫不影響他又向她這邊挪了挪。
最後她只好放棄了,妥協著說:「你起來去給我找件衣服。」
他卻並不為所動:「快天亮了,就別興師動眾了。」整個人糾纏上來。
「你前面叫人打水不是已經……」
「已經什麼?」他故意問著她,見她接不下去,含著笑意把她摟緊,哄孩子般哄她:「別動,要著涼的。春宵苦短,我們再睡一會兒。」
她在一片溫熱里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恍惚的找到心安處,被他抱出蒙蒙睡意來。
他卻漸睡漸醒,天色陰寒,他隱隱聽到外頭走廊里有了腳步聲,房裡仍是半明半暗的夜晚光景。
他低頭看懷裡的人,溫香氣息縈繞著他,是他無盡長夜裡心頭暗自描摹的失而復得。
他凝神看她睡顏,說起來他是第二次抱著她睡了,從今後他再也松不開手了。從前他總覺得上天是虧待他的,愛別離求不得,他煢煢孑立得而復失;直到這一刻,他才感激,獨自飲盡的那些漫漫寒夜都值得,為了她多少孤寂都值得。
還有許多事等著他去安排,他眷戀的輕輕鬆開她,把她籠在棉被裡。她露出玲瓏的肩頭他終是忍不住低頭去吻了吻。起身披衣出了房門,他下樓去找到常實,站在走廊拐角處,嚴詞吩咐他說:「昨晚的事不准外傳,知道的人都去告訴一聲,不守規矩的立時開出去不用。」
「噯!知道了。」常實點頭答應著。
佟誠毅說這些話時本是面色嚴肅的,為了保護她,他不得不這樣做。此時他又忽然緩和了,猶豫了一下,向常實道:「去問問張嫂,新婚夜一早要替新婦準備些什麼?看還來不來得及?」
聽他這麼問,常實兜不住的嘴角笑意,抬頭來回說:「我已問過了,旁的來不及,要緊的生血湯已經預備了,灶上溫著呢,現在要麼?」
佟誠毅聽完笑了,點頭說:「拿來。」
常實說著話轉身去端湯,想起什麼又回頭來問:「大少爺,待會兒咱們要不要改稱呼?」
佟誠毅長身立在燈下,想了想搖頭道:「不用,一切如常。」他先時有過失算著了道的經驗,如今處處小心。
等他端著湯回房裡時,見方惟已醒了,在一片昏暗的晨光里擁被坐著。身上裹了一件他昨晚脫下來的細羊毛對襟絨線衣,藏青的顏色裹著她如包著白玉一般。
他一手把湯放在床頭柜上,一手攬過她肩頭圍坐在她身後,在她耳畔說:「怎麼坐起來了,要著涼的。」同時越過她肩頭去看她手裡捏著那張發黃的字條,是她在汀州寫給他的,他放在枕下,看了許多次,鉛筆的筆記褪淡了,隱隱的糊成一片。
「你看你對我多吝嗇,只給我這幾個字!」他幽幽的說著,吻著她耳後的一點溫熱。
她心裡是當時寫這些話時對他的不忍和思念,微微側過頭由著他眷戀不舍,說:「那時有車子等我馬上要走,只夠寫這幾個字而已。」
「嗯……」他含糊答應著,她一側身,裹著的衣服領口錯開縫兒,趁著她渾然不知,他含著笑專心去看她那片溫潤春光。
她發現時抬手去捂被他按住,他帶著促狹笑意說:「還怕我看麼?我都…….。」他纏綿的補充著:「嗯……我太太很美,美得攝人心魄。」
她含羞推他又籠緊了領口,耳廓漸漸發紅起來,佟誠毅笑了,低頭貼在她滾燙的鬢邊說:「先把湯喝了,要涼了。」說著把那碗生血湯端過來。
方惟低頭看了看他手裡的湯色,有草藥味道,問:「一大早喝湯?什麼湯?」
他先替她嘗了一口,舉著湯匙餵她說:「來,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