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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34:26 作者: 走走停停啊
曹先生同時帶來一些皖南事變的內部消息,真相令人驚駭。他們一向在政治立場上並沒有什麼傾向,然而此時,連曹先生在內的眾人,都不得不開始重新思考孰是孰非。
他們重新擬定新刊的主題,校訂文稿,增加了新思想新學風乃至新的黨派介紹和支持,發行的路線也做了相應調整。
等所有文稿都交付刊印時,維義忽然反應多來,他拿著樣刊站在地心喃喃的念叨著:「我們可是有了親共的傾向了……」
曹先生正坐在窗下看一份舊報紙,聽了放下半邊報紙,寬眉笑著,說:「無論是重慶還是延安,大敵當前,我們只傾向最有力量的那一方。」
「最有力量,那不應該是重慶麼?百萬雄師、新式裝備。」信逸轉過頭來搭腔。
「不,」曹先生放下報紙,擱在一旁的方桌上,接著道:「這力量,應當是生命力,誰更有生命力,誰便應當被支持。」
然而誰更有生命力呢?方惟心裡是茵茵和王肖,是那年小鎮上延聲救下的幾個人,他們月下把酒清晨相送。
他們和窗外的莽莽白丁不同。方惟有一次看到曹先生在三樓的曬台上看德文版的《資本論》,而她自己看過法文版的。
茫茫暗夜裡一片淒風苦雨,他們是站在曠野上的單薄個體,卻因為看過世界,更能相信光明的力量。
十月刊發行之後,像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門,文廟小樓的辦公室里迎來一撥撥的青年讀者和有識之士。
十月底時,方惟正在為身處內地許多國際戰勢的消息無法及時收集和考據而發愁。曹先生突然告訴大家他馬上要去一趟汀州,期間刊印的事宜仍照常進行,有特別事務則等他回來再說。
然而很快,曹先生風塵僕僕從汀州返回,帶來了讓大家為之一振的消息。
他們要與《青年聲》合刊。
與曹先生一同回來的還有一位中年人,他身材偏瘦穿一身青布夾袍,帶著黑框眼鏡,他正是《青年聲》的主編之一,文洪甫先生。
他的到來,讓文廟小樓里的眾人忽然站在了新的台階上。文先生拿著新幾期的《八方》,向他們說:「你們雜誌辦得很好,尤其是蘇德戰爭的報導,既詳盡及時又大膽感言,叫人拍案稱快。」
信逸笑道:「我們可是有個萬國社在這裡的,德語、法語、英語應有盡有。況且我們拿得到一手資料,沒有我們不敢說的。」
文先生點頭稱讚:「人才濟濟。」
再接下來便是並刊的各項事宜,曹先生重點介紹了每個版塊的負責人員,《八方》是月刊而《青年聲》是季刊,這中間既有重疊的部分,也有相左的部分,雙方進行了細緻的商談,人員的配置也做了較大幅度的調整。只國際時事的專欄文先生特別重視,將方惟留下來單獨做了商討,把遠在上海的小江也一起算在內,一時如何安置並未得出結論。
到了十一月中旬,曹先生單獨帶著方惟前往汀州參加第一次合刊會議。
他們暫時住在汀州城裡一家叫祥福旅社的地方。雖然是來參加會議的,但是到的當天下午,方惟就被拉去幫忙翻譯幾份新到的外文刊物了。這期間,她便是一邊同曹先生一起參加一些工作會議,一邊騰出時間來同這裡的翻譯小組一起完成譯文的工作,倒比在南昌時更忙些。
一天下午,她站在一張圓桌邊,俯身與新認識的同事小楊一起研究一段長文。忽然身後有人在她肩頭上重重拍了一下。她驚了一跳,起身回頭,一張熟悉的笑臉映進她眼帘。她驚訝得一時語塞,半天才叫出聲:「紹普!」
第 58 章
紹普還是那雙帶點狡黠的笑眼,他說:「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我上午就看到你了,轉了好幾圈,不敢相信是你。」
方惟放下手裡的筆,回頭和小楊交代了兩句,同紹普走到院子裡來,他鄉遇故知,特別的親切。
「你怎麼在這兒?你幾時離開上海的?」她問。
「我是九月里走的,從徐州到宜昌再到這兒。」他說得極輕鬆,像是一場旅行。然而,其實是槍炮聲中的旅行。
「那你……」方惟考慮著問他,她來了幾日,也明白這裡進出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紹普瞭然笑了笑,說:「那次你說星火微芒也許在趕來的路上,我這人性子急實在等不得,我來找一找它。」他說著這話,仍舊戲謔的朝方惟眨了眨眼睛。
方惟被他的表情逗笑了,那之後她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問道:「那你家裡知道麼?」
「家裡?」紹普著意的重複著,朝她臉上看著反問:「是家裡?還是我大哥?」
方惟被他問住了,看著他沒說話,他笑著搖了搖頭說:「我自己出來的,把那一大家子的事都託付給我大哥了,我是能自由行動的人,我大哥終究不能。」他說的別有深意,然而她不能聽懂。
這時候小楊透過窗子叫她:「方小姐,能進來一下麼?」
她實在是忙著,抱歉的回頭說:「好,我就來。」
於是紹普說:「你住在哪兒?我晚上去找你。」
「我住在祥福,302號房。」
「好!」
晚飯時,曹先生被請去吃酒,本來邀了方惟同去的,方惟因為要等紹普便推了沒出門。
紹普卻來得遲,已經過了晚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