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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34:26 作者: 走走停停啊
「是舊年方姐姐自己做了送我的。」宛瑤目光炯炯的看著他說:「我才剛悄悄使小南去問常青,說大哥把那玫瑰水都倒在枕頭上了。」
紹普聽了,腦子裡呼呼轉著,問她:「你想說什麼?」
「你說,大哥是不是心裡還是喜歡方姐姐的,不然他搶我的玫瑰水幹什麼?方姐姐不辭而別,他還是想念她的吧!」宛瑤眨著眼睛問他。
他思索著,而後朝宛瑤擺擺手說:「沒有的事兒,你小孩子家家的,瞎猜什麼?許是大哥總睡不好,拿它催個眠。」
他說著卷著兩本書出去了。然而心裡卻覺得有一點明白他大哥為什麼自方惟走後總是一人站在落地窗前,一站站很久,他是在看從前方惟住的那個屋子。
既然睹物思人到這種程度,當初又為什麼要放手呢,他實在想不通。
同樣是中秋節,方惟他們第一次在江西過節。維義請了幾個相熟的年輕人,濟濟一堂湊成一堆,那時胡先生才發表了關於女性的三條建議,大家正熱烈的討論著女性解放和女性獨立的話題。
信逸極難得的同著方惟一起準備晚飯。
這時候維義他們正高聲爭論著,有人說:「女性是該解放的,走出去自然是好的,然而也該折中些,放蕩不羈總是不對的,是矯枉過正。」馬上有人反駁他:「如何算矯枉過正,說著走出門,難道只走到家門口去才算折中?胡先生說的沒錯,男人是女人最大的綁縛,既要叫女人守節,轉過頭自己又去逛妓院,終是自相矛盾的利己主義。」
爭辯不休時,晚飯準備好了,信逸便過來叫他們,維義便叫喊著:「方老師,你們的意見呢,你們是真正的女性,你們怎麼想?」
方惟正一隻只盤子調整著位置,她並未多想,潦草說著:「要尊重!男人如何尊重男人的,就如何尊重女人,這就夠了。」
「我同意方老師說的。」信逸解著圍裙,一邊朝方惟點著頭。她今天特別的圍著方惟,因為她早上回房換鞋時無意瞥到方惟書桌上的筆記本,上面反反覆覆寫著一行字: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悽然北望。
她想她是難過的吧,她知道姚靜雅訂婚的日子正是明天。
有人鼓掌夸方惟說得好,她自己恍若未聞的轉進廚房去看爐子上的湯。
餐桌上圍坐著許多人,人聲鼎沸,她想她不孤獨。
第 55 章
新一期的雜誌正式出版時,方惟放下手裡的事,坐在二樓窗邊,寫了一封長信,寄給延聲。
她既是寫給他的,也像是寫給自己。其實是知道延聲一向有個不寫回信的怪癖,所以更像是自說自話,不求回應的。
她在信里記錄了從上海來到南昌的點滴種種。她聽到的槍炮聲,看到的戰火;臨省長沙之戰的最新戰勢,時而戰勝時而戰退;每日晨起推窗見到的芸芸煙火,有昏昧腐朽也有昂昂新機;客室里的高談闊論夕陽下的把酒相送。國難當頭人來人往,每個人都是江心裡的孤舟。
最後,她在信的末尾寫道:戰火之下,遍是生死;俯仰之間,倏忽明滅;然而星火微芒,當在路上。
延聲收到來信時,放在書閣里,等到入了夜,他獨坐在燈下,展信閱讀。
她說「星火微芒在路上」,他讀著她最後一句話,想起她那晚匆匆來辭行,要走時她強顏歡笑說:「江湖路遠,我去闖天下了,師兄,你好祝我功成名就衣錦還鄉。」
他此時看著她這一封長信,他向來謹慎,不能給她回信。然而他提筆在她的信紙上續了一句話: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
佟誠毅來時正好是他收到方惟來信的第二天。他帶著兩瓶酒來,同他在愛文公寓的落地窗前喝酒,慶祝第一次的藥品運輸成功,已順利通過封鎖線運往後方。
雖說是慶祝,兩人的興致都不高,延聲繪製了整條路線的行程圖,每個關卡的關鍵人員,佟誠毅一一做著注釋。
喝到後來,便沉默了。
佟誠毅一手放在面前的小桌上,眼神仍望著手裡的酒杯,他忽然開口:「她好麼?」
延聲收整著圖紙,並未抬頭,窸窸窣窣的紙張聲過後,他說:「你不問我她在那兒,我就告訴你。」
佟誠毅笑了一下,回說:「我不問。」
他點頭:「她很好。」
「她有信來?」他馬上又問。
延聲聽了,不禁搖頭笑,這佟誠毅果然是鋪墊好的,他嘆了口氣看著他說:「有,但不能給你看。」
他便又沉默了。
延聲緩緩給自己杯中添了酒,他說:「其實你不用擔心她,她一向是極有生命活力的人。」他自斟自飲的喝下一杯,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他給你做過衣服麼?」
佟誠毅看向延聲,搖了搖頭,說:「沒有。」
「她先時是不會的,後來因為常常要給孩子添衣服,就去跟鎮上一位大嫂學裁剪,只看了一次就做成了。她是做了筆記,畫了圖,記了步驟的,詳細極了。回來扯了塊料子動手來試,竟做的也不比師傅差。」延聲想起方惟的舊事來,緩緩講著:「她觸類旁通,等做過了孩子的衣服,又試著做大人的,是無師自通的,學一樣像一樣。我有一件短衫,當時是她拿來練手的,也做的很好。」
然而佟誠毅聽了,比先時更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