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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34:26 作者: 走走停停啊
    他們之間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卻是一片滄海桑田。

    他說:「我有錯在先,我欠你的這許多……」

    「並沒欠什麼!」她打斷他:「佟先生不必這樣說。」

    她不再叫他紹原,她想已經有另一個人叫他了,她這一腔真情也就別往上貼了吧。

    他卻是虛籠著手,在膝頭上顫了顫。

    她聽著小艾在樓上收拾行李的腳步聲,自己緩了緩,對他說:「我想,孩子回去之後,再等一年,跟著袁先生也有了長進,還是尋一所好學校,入學讀書吧。家裡請師傅總沒有學校的環境好。」

    他聽著,明白她的意思,是怕他結婚之後,家裡的環境更顯複雜,不適合孩子成長。也是她不再信任他了。

    他沉默著點了點頭。

    她想了想,橫豎一氣兒都說了吧,接著道:「小艾就還是照顧童童吧,讓她只負責孩子的事情,別的事就不要派她了。」她說得太快,忽然覺得有些生硬,又補充:「可以麼?」

    他坐在一點殘光里看她,說:「小艾留在這兒吧,她自己也……」

    「很不用,我這裡也養不了多一個人。」她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直白的斬斷了他後話。

    她同他,成了彼此的另一個人。

    他想起她讓小艾交給他的那個信封,他知道她退戒指給他,裡面那封信,他卻始終不敢看。

    她心裡是恨他的吧,他想。

    第 52 章

    到如今,哪怕是恨他,他也覺得好,起碼還同他有一點關係。

    孩子和小艾都上了車,她送他出去,門廊燈發著黃光,他回頭看她,微微蹙眉。

    大約是怕他再說什麼,她抬頭斟酌了一會兒,向他道:「也許刻骨銘心還談不上,佟先生,現在止步也很好,還能留一點灑脫在手上。」她半是勸人半是勸己,說完淡然笑了笑。

    他看她笑,看得說不出話來,她說的不對,刻骨銘心談得上。

    學校開學那天天氣難得的好,是有一點日光卻又涼風習習的好節氣,方惟抱著幾冊學校圖書室里借出來的書,往學校大門去。

    林蔭道下的大門口圍著一圈人,有學生也有老師還有一些路人,她是不愛湊熱鬧的,腳步未停匆匆走進大門裡去。

    她走到教員辦公室,在樓梯拐角處碰到同樣教法語的程老師,迎面撞到,他扶著黑框眼鏡,一看見她就伸手攔著她。

    方惟客氣的向他問好,覺得有些日子不見,這程老師倒是變得熱情了。

    哪知他徑直要把她引下樓去,方惟身不由己的退了兩步,扶著牆問他:「這是怎麼了?」瞧著他愁眉的表情,自己聯想:「金校長發火了?不宜進去?」

    程老師是個老派讀書人,為人斯文極了,每常扶著眼鏡腿的手指都要翹起一根。方惟沒來時,他一個人教法語,方惟來了,他們兩人倒能用法語交流,自有點惺惺相惜的味道。

    他此時表情焦灼,一搖頭,嘆氣道:「你還是先下去看看吧,看完了再忙別的事。」

    方惟聞言朝樓下張了張,「看什麼?」

    老程急得跺腳,朝對面棠梨樹下的布告欄指了指,說:「去那兒,快去看吧。」說著痛心疾首的奪了她手裡的書,推她下去。

    方惟疑惑著走過去,布告欄里貼著連續的幾頁對開大幅稿紙,像是油印的,幾個大字:「私德不修,枉為師表。」

    下面洋洋灑灑寫了好幾段,她沒來得及細看,被下面的照片吸引了,底下附著幾張圖片,一張是她愚園路住的房子;一張是她和佟誠毅站在家門口說話,男人是背影,她是正面;最後是一張房契,房子的地址是愚園路1018號,房主人只留了個姓氏,其他隱去了,這人姓佟。

    她站在人群外邊,有種被雷劈在眉角上的感覺。這公告上說她長期與人姘居,占用男人私產,破壞他人婚姻,敗盡婦德,不堪為人師表。文中一字一行的列舉了她的條條罪狀,有理有據如泣如訴。

    她只覺得眩暈,一下子沒想明白這裡面的意思。許是躲是非躲慣了,她甚至呆在那兒,沒想起來這一派胡言,該上前去撕了才是。

    當她被叫到校長辦公室時,仍舊沒有反應過來。金校長翹著腳坐在一張牛皮沙發上,抽著菸斗,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坐。

    她坐在他對面的凳子上,腦子不大靈光,沒覺得像是審問。

    金校長一貫曖昧的表情,他吐了煙圈出來,說:「方老師,今天叫你來,恐怕你也知道是為著什麼事了吧?」

    她抬眼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他一笑說:「本來呢,當初看你學識尚可,又有吳老先生的薦書,想著可以勉強一試。即便你帶著孩子來上課,也並沒說過你什麼。原以為你能兢兢業業,起碼不辜負吳老這一番讚譽吧。」他搖著頭,不緊不慢的說著,臉上仍舊浮著一點莫名的笑意,接著道:「不想出了這樣的事。你看,你有什麼要說的?」

    她看著他菸斗上的一點火光,思索一會兒,回他說:「我若說,這公告上寫的全然不是事實。校長,您信麼?」

    「那麼,這些都是誣衊羅?」他放下翹著的右腿,挪了挪位置,說:「先時我倒是想起來,確是有一位姓佟的先生,曾為你請過幾天假,不知,是否就是這一位呀?」他抖了抖手裡那份油紙,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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