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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34:26 作者: 走走停停啊
    佟誠毅一聽便轉過頭來看方惟,極自然的抬手在她額上試了試溫度,果然是發燙的。方惟呆呆的沒回過神來,只看到他一貫嚴肅的樣子,他說:「回房去躺著吧,起來做什麼。」聽起來不像是同她商量的口氣。

    她有點進退兩難,她想此時回去躺著是不是有些失禮,片刻之前她這裡一個人也沒有,這時候卻人多得有些亂。

    她其實怕人多,人多時她總要照顧別人的感受,自己非常累,她病了,也想任性的躺著不動不說話,清芳最合適,朋友要好到什麼程度,就是一間屋子坐著,你不理她,她也不覺得你怠慢她。

    此時眼前雖有兩個人,卻都是需要她客客氣氣對待的人,她現在正有些客氣不動。她沒什麼情緒,因為鼻塞,聲音裡帶著些鼻音,有些氣怯的,她說:「我也沒那麼嚴重,吃了藥睡一覺就好了,多謝你們來看我。」

    她朝庭相伸出手去,把他才配好的藥片接過來,接著道:「勞煩顧大哥跑一趟,正過節呢,早點回去吧,清芳要是空了,叫她來看我,我替她留著好東西呢。」她勉力笑了笑,是慘澹的意味。

    庭相看了看她,許多事情不能強求,同時也怕擾了她的清靜,點了點頭起身道:「好吧,原該靜養的。藥是一天兩次的,想著吃。我回去換清芳過來,你好好休息,不宜多走動。」

    佟誠毅半天沒說話,此時他也跟著顧大夫站起身來,然而他是送客的意思,他把庭相送出門去,轉身回來了。方惟本是撐著桌子站起身的,此時她精神不濟,管不了到底該是誰送誰。

    她見佟誠毅轉身坐回來了,她說:「你也早點回去吧,我覺得也還好,大概醫生總是願意把病情說得特別嚴重些。」她有些聲澀,說著這些話,抬手去拿開水瓶來,打算給自己杯中添些熱水,準備吃藥,本是一隻手扶著杯子一隻手來倒水的,她卻抓著開水瓶的把手沒有動,她有點抬不起手來,才說了不用人照顧的話,此時卻是自己打臉麼。她掩飾的又把開水瓶推遠些。

    佟誠毅沉默著看著她,不知為什麼,心裡堵著一口氣,除了堵氣,還有一些自責,他自問昨晚已十分當心,還是把她凍病了,是他讓她和沈家有了牽扯的,勞她陪他去參加晚宴,害她醉酒著了涼,她卻從沒提過,似乎沒放在心上,甚至病成這樣,仍不用他幫忙。她這樣更平添了他心裡的這口氣,哽在他喉頭叫他說不出話來。

    他欠身替她杯中添了熱水,微微皺眉看著她。她沒什麼力氣再解釋什麼,只淡淡看了看,試了試杯中的水,把庭相開的藥吃了。她本來還有些勸他先走的話,此時不知怎麼開口。

    她正費力的想著要說點什麼,先聽到他關切的聲音,他說:「吃了藥,去房裡躺著吧。」

    她還在猶豫,他已經站起身,伸手來扶她,她從前不太會拒絕別人的好意,常常被那些好意綁架著,著實辛苦,後來幾年十分認真的和自己較勁,學會了說不,然而對著他,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她當然沒有很多男女大防的意識了,上海的中學都已經男女同校。她能感受到他,有力的手臂,是有心支撐她的意思,她微微側過頭去看他,正遇上他的目光,不說話便顯出含□□說的況味來,她忙著掩飾,開口道:「我能自己走。」

    他聽了沒說什麼,只是也沒有鬆手。扶她靠在床頭上,拉過被子替她蓋著腿,用童童的小枕頭靠著頭,一樣一樣,十分稱手的樣子。方惟心裡有些侷促起來,也許流言也不儘是流言吧,也許佟誠毅也不只是為了感謝她吧。他靠得這樣近,能看到他領口鑲了金邊的靛青紐扣,和衣領上一絲不苟的摺痕。

    他毫不避嫌的矮身坐在她床沿上,昨晚的故事像是一場夢隨著日出蒸騰而去了。他此時真想問一問她,昨晚的事一點都不記得了麼?然而他說:「怎麼把張嫂遣回去了?一點東西都沒吃麼?」

    方惟躺在床上,似乎清明了些,她搖了搖頭,說:「不想吃什麼,且由著我吧,我沒事,又不是小孩子了。」停了停,又說:「我大概這兩天不能回去,我想,你把童童挪到你那邊去吧,佟家人多,人心難懂,你早晚進出能看到孩子,我更放心些。」說到孩子,她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等他答應。

    他抿唇不語,只點了點頭。他明白她的意思,他母親並不是童童的親祖母,本來就容不下茵茵,當然也不會照看她留下來的孩子。她信不過他們,只放心他而已。

    很多時候,對於方惟和佟誠毅這樣的人,經歷了許多事,看過的看過了,錯過的錯過了,還能相互信任,是十分難得的。因為這點難得,佟誠毅把它想得深遠了,而方惟想的卻只是保持現狀。

    他聽她繼續說著,她說:「再過一會兒,清芳會來的,你一向事情多,去忙吧,別在這裡耽擱了,多謝你來看我。」他聽了低頭看了看手錶,她知道他今天約了二小姐一家來吃飯的,然而他說:「還早,我等顧小姐來了再走。」

    她終究堅持不過他,她眯著眼睛調開視線,看了看窗外的日光,太陽很好,射進來的光線里跳滿蒙蒙的灰塵,弄堂里不時傳來孩子放鞭炮的聲音。大約是藥力開始發作了,她昏沉沉的,腦袋裡像有一個小和尚在敲木魚,一下一下,震得眼眶也疼起來。

    第 18 章

    後來,佟誠毅何時走的,清芳何時來的,方惟都不記得了,她昏昏沉沉睡睡醒醒,有印象的便是清芳舉著針筒給她打針,她木木的,直到針頭□□,她也沒覺得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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