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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32:00 作者: 子澤華
李漁不知道她是怎麼回到家裡的。整個下午她都好像活在夢裡,迷迷糊糊的。
一整個上午她經歷了太多太多,有過期待,有過暗喜,也有窘迫不安,是的,還有最後的失望。
他說,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
張山河不介意和林景文一起吃個飯,當然也不介意和她同坐一輛車,禮貌而周到地幫她聯繫維修師傅,甚至幫她付了那幾百塊錢的費用。幾年的時間和經歷,他好像比以前更大方從容,而她,因為懷揣複雜心思,反而顯得侷促了。
她躺在床上看手機。平時活躍的粉絲群,此刻靜悄悄的。
李漁想打電話給李曉雅,但剛翻出通訊錄又退了出去。
她又想找欒文學,但是想到欒文學周末要麼在加班,要麼在陪老婆孩子過親子日,無論如何,無聊人不應打擾有事要做的人。
人到一定年紀,最怕的就是自己還漂著,但別人都已經找到了他們的根。
她去刷問答軟體,有個提問觸動了她的心——你是怎麼放下你愛過的人的?
李漁一直沒有在網際網路上記錄自己的心情的習慣,但這個問題,刺激了她傾訴的欲望。
「很遺憾,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放下我愛過的人。未來能不能放下,我也不知道。」
「我們在一起時,我們都是學生。好吧,我比他大幾歲。但年齡差距的問題,一開始並不是我們之間的障礙。我們之間的問題,好像主要是我的問題。」
「在認識初期我甚至有些討厭他,討厭他似笑非笑地調侃我,不給我這個師姐面子。因為他家庭經濟環境比較好,我還一度覺得他是不學無術、吊兒郎當的二世祖。後來我和他因為接觸慢慢多了起來,我漸漸覺得其實他是一個和外表看起來很不像的人。我們認識時他還很年輕,但是大概是因為他的成長背景所致,他有個很成熟的靈魂。」
「記憶中好像我們都互相沒有說過喜歡,我們在一起的點也很奇怪,可能是因為他撞見我和別的男生約會,所以他那晚跟在我身後,我們一起走了很久很久,最後,我們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
「年輕時候的愛情就像過家家,好像不需要考慮什麼後果。每天吃飯、聊天、膩在一起,那時候就覺得是人生的全部了。可是現實提醒我,真正能持久的愛情,應該要放在一個客觀、全面的環境裡去接受評價,而不僅僅是局限在兩個人的世界裡自得其樂。我面臨的問題是:我更愛他,還是更愛我安全的順遂的未來?我真的可以完全無視我們之間4歲的年齡差嗎?我讀的科目和他完全不同,我們在跳脫出學生這個身份之後,真的能有更多的共同話題嗎?當我媽媽明確表示,她不喜歡這一行的人,我真的要為了他和我媽媽起衝突嗎?我在很混亂的一個狀態下(那是另外一件事了),作出一個讓我至今都後悔的決定,我和他提了分手。我單方面宣布分手後,大二的第一學期他就沒有再來上課,從此,我們就沒有再見過。」
「我知道剛分手時他很難過,我也是。但這幾年,我才逐漸明白,分手讓人最難受的時刻,不是當下,是日後每個不小心發現自己還沒放下的時刻。今天我遇到他了。原來我還是有想要抱著他的衝動,只是我早已失去這個在他懷裡撒嬌的資格。我甚至有個很自私的想法,我希望他和我一樣也沒有放下,我希望他也仍然在那段感情里走不出來,我希望我們可以再次在一起。」
「如果可以重來一遍,我不會提分手。哪怕,日後是他先跟我提分手。」
「不過,聽說他可能現在已經有了新的戀情。每天都能在新聞上追蹤他的動態,又幸福又痛苦。或者,該祝他幸福?」
李漁選了匿名,然後發送。
她以為一吐為快會讓自己心情更好些,但並沒有。她看著那幾個字「祝他幸福」,她真的有些虛偽,對吧?
下面很快有了評論。「離題了。」
李漁回復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是呀,離題了,一個沒有放下的人,怎麼回答一個關於放下的問題?
李漁選在放暑假的第三天才回了家。她決定:無論如何,這次要在家裡待超過一周。
但她剛回到的當晚就想打破對自己的承諾,親媽和欒文學的媽曹老師一起坐在她家客廳,向她展示著曹老師手機里那張照片。
「我說小伙子還是很精神的,對吧,戴著眼鏡,多斯文。醫學院畢業不久,前途一片光明。」
「我不喜歡戴眼鏡的。」李漁吃著橘子。
李漁媽和欒文學的媽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曹老師開口:「那個,戴眼鏡也沒什麼不好啊?現在中國學生的近視率那麼高,沒幾個不戴眼鏡的。」
「我就不戴眼鏡。」
「你是個別的嘛。」
「欒文學也沒戴眼鏡。」
李漁媽氣急:「好了,曹老師你不要忙活了,讓她自己繼續單著吧。等她再過幾年,三四十了,她就知道孤獨伶仃的滋味了。」
曹老師居中調和:「沒事沒事,不喜歡戴眼鏡的,我再讓我那些朋友留意留意,找個不近視的。」
李漁媽冷笑一聲:「到了四五十歲,她也得戴老花眼鏡,不要以為自己了不起。人呀,從30歲開始,身體所有器官功能都在衰退,這是自然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