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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26:24 作者: 屍姐
味覺已經消失了好幾天,醃蘿蔔嚼在嘴裡,卻感知不到一點鹹味。
手機忽然響了一下。許煢煢點開消息欄,看見陳姐發了一條蔻木鎮當地新聞過來。
新聞上寫著,警方查出劉月母子並不是死於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縱火,犯人只是一個普通中年婦女,和劉月同為小販,之前兩人因為搶同一個攤位發生過激烈爭吵,犯人因此懷恨在心,蓄意報復劉月,目前已經畏罪自殺。
許煢煢立刻撥通陳姐電話,反覆確認消息的真實性。
「真的,那女人的作案工具都被翻出來了,聽說用了三大桶汽油,是個外地瘋子,之前她和劉月吵架的時候很多人都目睹了,真是作孽啊,因為這麼點大的事鬧出了三條人命。」
「所以啊煢煢,做人一定要心胸開闊,切勿陷入執念!」
陳姐又開始苦口婆心起來。
「嗯,我知道的,謝謝姐。」
許煢煢掛了電話,打開搜尋引擎,輸入蔻木鎮、母子、縱火犯等關鍵詞,逐字查看,終於確認,殺害劉月和江嶺的兇手,真的不是紀寒燈。
仔細想想,紀寒燈似乎從來沒有親口承認過他殺了人。
她坐在飯桌前呆滯了許久,直到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才恍然回過頭,看見紀寒燈拎著半個西瓜進了屋。
雖然許煢煢經常買蘋果回家,但她最愛吃的水果其實是西瓜。許煢煢人生中第一次吃西瓜,是小學五年級那年的暑假,趙靜文帶著她走親戚,有個長輩塞了一片西瓜給許煢煢,是甜甜的沙瓤,她從此便愛上了那個味道。
只不過,人生並不是只要愛吃什麼,就有資本去盡情吃什麼的。西瓜對許煢煢來說太貴了,在她的概念里,水果只是用來補充維生素的,買最便宜最划算的那一種就夠了。
但紀寒燈還是發現了她每次路過水果攤時都會多看西瓜幾眼。
紀寒燈將西瓜放在許煢煢面前,一句話都沒說,去了衛生間洗澡。
許煢煢現在可沒心情吃西瓜,站起來直奔衛生間,對著紀寒燈道:「你是存心要氣死我?」
紀寒燈剛脫下衣服,赤著上身,表情有一瞬的侷促,很快又恢復鎮定:「怎麼了?」
許煢煢舉著手機,讓他看上面的新聞,咬著牙:「到底怎麼回事?你根本就沒有殺人,對不對?」
紀寒燈並不在乎手機上的新聞,目光落在她臉上,平靜道:「重要嗎?反正在你眼裡,我一直都是陰溝里討人嫌的老鼠,是帶有犯罪基因的天生壞種,是心機深沉的惡毒變態,這樣的我,不幹壞事才不正常,對吧?」
啪。
她最近好像總是在甩他巴掌。
許煢煢怒不可遏:「所以,就因為跟我賭氣,你故意假裝自己殺了人?紀寒燈,你是三歲嗎?殺人這麼可怕這麼嚴重的事,是能夠拿來賭氣的嗎?你知道我這些天遭受了多大的心理折磨嗎?你是不是有病?!」
「我沒有在賭氣。」紀寒燈輕聲說,「我是真的準備去殺了他們的。」
恨意是真的。
殺意也是真的。
「我將安眠藥碾成粉末,放入奶油,做成蛋糕,眼睜睜看著他們吃下,昏睡。我想過一把火燒死他們,想過擰斷他們的脖子,還想過把他們綁起來,等他們醒後,命令他們跪下來,贖罪,道歉。然後,在他們以為道完歉就沒事時,再舉起刀,割破他的大動脈,告訴他們,他們一家三口,永遠,永遠也別想獲得救贖。」
「可是,在我動手之前,你忽然發來了消息。」
許煢煢一愣。
那晚她確實給紀寒燈發了消息。
那幾天余馥住在她家,吵著鬧著想看帥哥,天天追問她紀寒燈什麼時候回家。許煢煢無奈,只好隨手發了條消息給他:帥哥,什麼時候回家?
就是這條消息,讓紀寒燈放下匕首與打火機,低著頭,對著手機屏幕,輕輕勾起了嘴角。
仇恨和殺意在那一刻被慢慢稀釋,消融,取而代之的,是迫切想要擁抱她的欲望。
那天晚上,紀寒燈站在那間屋子裡,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沙發上的劉月母子,他們呼吸平穩,安靜沉睡著。
只需要輕輕割開他們的喉嚨,就可以送這一家三口團圓。
那雙白天時還清澈明亮的眸子,此刻充斥刺骨的寒意,冷冰冰地觀察著屋子裡的角角落落。
牆上貼滿了江嶺的獎狀,每張上面都寫著第一名。陽台上掛著洗到褪色的衣服褲子,每雙襪子都有縫補的痕跡。茶几上的果盤裡擺著兩個快要爛掉的蘋果。
「不要被仇恨吞噬。」
三年前,許煢煢騎著電瓶車載他回家,明明害怕到後背打顫,卻在用無比輕柔的聲音叮囑他:不要被仇恨吞噬。
他明明答應了她,卻在知道劉月母子的存在後又重新拾起了恨意。許煢煢什麼都不告訴他,他只能去自己查,查得越深,越能體會到許江和趙靜文死得有多麼悲慘和冤屈。
他想,自己必須做點什麼才行。
必須做點什麼,才能撫平心底那些幾欲溢出的戾氣和怨恨。
於是,他來到江嶺面前,溫柔微笑著,朝這個比自己弱小數倍的孩子,揮下惡之劍。
冤有頭債有主,不該為了報仇牽扯無辜,更不該將怨恨施加在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身上。諸如此類的道理,沒有人比紀寒燈這個小偷之子更加清楚,但他並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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