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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4:01:59 作者: 簾重
    連音接通的瞬間,馮簡有些緊張,甚至比今晚面對那個針管更甚,非常奇怪。

    「餵?」

    宛雲的聲音依舊像平素一樣。動聽的冷清。

    「我是馮簡。」他說。馮簡沉默片刻,再咳嗽一聲道,「對了,剛才宛今給你打電話——」

    宛雲截斷他:「你現在在哪裡?」

    馮簡乾巴巴:「噢,我在走廊。」

    原以為對方會繼續追問,至少會禮貌的應一聲。然而電話那端卻突然安靜。

    馮簡疑惑地對著電話道:「餵?餵?」

    高跟鞋敲打著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熟悉的香氣,輕盈的腳步聲,有人奔到他面前停下。微微的喘息聲。

    「姐姐!」

    宛今的精神已經高度緊張,又在馮簡的面前一直拼命壓抑,此刻見到姐姐,下意識地撲上去。

    「姐姐!姐姐!姐姐!」

    終於敢失聲痛哭。

    「我好怕!」

    宛雲順手摟住抽抽噎噎地宛今,卻蒼白著臉色直直看著馮簡。她的長髮披散,外套沒有穿,沒拿電話的手裡依舊握著機票。

    馮簡不由自主地同樣站起來,吃驚望著宛雲。

    有那麼一瞬間,時間回溯,記憶湧上。他仿佛又看到曾經深夜裡身著華服的狼狽少女——馮簡以為此生都不會看到宛雲再為任何事情喪失風度。不,這應該不是優雅低調的李宛雲。

    她不是該在……

    馮簡看著眼前的女人。

    他口乾舌燥,心跳異常。手機依舊緊緊貼在耳邊,機器因為運作而在掌心發燙,似乎提醒此刻的時間。

    「你怎麼來了?「他不肯相信。

    宛雲的神情一瞬間也有些迷茫:「……我不知道。」

    馮簡盯著她,又過了會說:「不是今天晚上的飛機?」

    「宛今說你在醫院……」宛雲道,「你是檢查出什麼……」

    「可能有愛滋……」

    宛雲便揚起眉:「哈,這次你不能說我傳染你的了!」

    馮簡動動嘴角,他顯然想上前一步,卻在宛今害怕的哭聲中自覺退後。

    又是短暫的沉默,兩人凝望對方的眼睛。

    馮簡吸一口氣,但沒有效果。胸口那股幾日來的煩躁依舊,在這個女人面前永不得疏解。他向來不擅解釋,此刻,更罕見地覺得沒有任何力量。

    他移開目光,輕聲道:「為什麼來?我們的關係不是已經結束?」

    宛雲奇道:「說什麼?」

    馮簡焦躁道:「那天晚上,我們不是已經……我還以為……」

    宛雲蹙眉:「只是一場吵架而已,任何夫妻的相處都會有啊。」

    馮簡顯然不明白。他露出很意外的表情,隨後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似乎想確認是否玩笑。

    宛雲是真的想笑。

    她想打趣他對人際關係的毫無信心,想輕諷他此刻拼命掩飾的表情——然而當自己奔到醫院,一眼看到那個男人獨自坐在塑料椅子上低頭,周圍沒有任何人——內心驟然湧上的那種心情,絕對不是想嘲笑。

    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的強烈感覺。

    是這個男人帶給她的。

    宛雲柔聲道:「我一直都是很有契約精神的人。」

    馮簡垂下眼睛:「了解了。你陪我坐一會吧。」

    ☆、74 11.8

    館長滿身異味,扶牆搖搖晃走進來。

    「十五分鐘從機場開車過來是什麼感覺。馮簡你有生之年可以嘗試一番。」館長假笑道,「哦,不對,你好像快死了?但為什麼你還站在這裡?」

    馮簡冷著臉,想從對方手裡拽回自己的領帶。

    館長正在用馮簡的領帶擦他嘔吐過後的嘴,而得知實情,館長並沒有像想像中彈開,繼續用馮簡的西服抹光頭的汗。

    「不要總以為我都沒文化!」他輕蔑道,「上次是宛雲,這次是你。妖言惑眾之徒,我可是知道這病的傳播途徑——只要不和你上床,我就不會傳染。」

    馮簡向館長確定這輩子他都不會有傳染之虞。

    宛雲低聲安慰宛今,仔細詢問事情經過。

    館長叫了一份外賣來到醫院。馮簡坐在他旁邊,兩人喝冰鎮可樂,切熱氣騰騰的pizza吃。

    走過的護士和醫生紛紛瞪他們。

    館長含含糊糊地問馮簡:「……你的戒指不是還在手上?」

    馮簡眼皮都沒抬:「摘了我不會再戴回去?」

    「哦……」

    男士戒指上其實也鑲嵌鑽石的好麼,價格很貴的好麼。

    馮簡面無表情地往嘴裡填東西。

    之前他曾幾次去衛生間用冷水沖臉,水聲潺潺,馮簡獨自撐著台面,望著窗戶外的城市長久發呆。那滋味不太好受,即使現在能付得起昂貴藥費,他的結局也不會比最初好到多少。想到這裡,心裡肯定有什麽,非常堵。

    但現在……

    馮簡大力地往自己的pizza擠蛋黃醬。

    任何法律都承認婚姻關係,感謝鑽戒,感謝孟德斯鳩。

    最高領袖在深更半夜裡被驚動,裹著皮草趕到醫院。

    在場的人應該都能理解宛今為何不敢給何瀧打電話,卸妝後的何瀧比她真實年齡顯得要更年輕。她像是從冰櫃(或者說墳墓)而不是從床上爬起來。

    何瀧朝宛雲點頭,再輕輕牽起宛今的手。哭泣戛然而止,何瀧微笑地把渾身發抖的小姑娘拽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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