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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3:56:32 作者: 簾重
唯一的問題是。
「我不會打麻將,伯母。」
「年輕人總要學一下麻將,不然出了社會怎麼應酬?」
我覺得我和錢唐母親一定不是混得同一個黑社會。
她們教了我炸金花,長沙麻將、杭州麻將等等等。但到了最後,我依舊沒怎麼掌握要領,只能學著她們利落的出牌。然而打麻將氛圍確實好,剛開始我冷得借了條羊絨圍巾,後來穿著短袖坐在熱火朝天的牌局旁,再到後來,我發現自己居然能聽得懂點吳話和上海話聊天了。
和錢唐母親打牌的都是村裡的主婦,她們在葬禮時就對我特別好奇,此刻問錢唐母親:「她是誰?」
錢唐母親瞥了我眼,一邊洗牌一邊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麼,反正不是什麼電影大明星。」
這句話卻讓我莫名其妙的放下心。
「但長得像大明星呀。」有個和錢唐母親歲數一邊大的人再軟聲軟氣地問我,「和阿唐在工作時認識的?」
「算是吧。」我回答。
「喏,你看看她和阿唐一樣,看上去就是個特招人喜歡的孩子。」
錢唐母親只是微笑,雖然是她主動提出玩麻將。但就算玩牌時,精力也並不會完全放在上面。這點又和她兒子很像。
我莫名其妙地留戀這種互相聊天的溫暖氣氛,不知不覺玩了整個通宵,連窗戶外迷迷愣愣下起雨夾雪都不知道。仗著麻將新手有「手氣」,我贏得卻還是比輸的多。幸好錢唐母親不在意錢的樣子。
等我倆深一腳淺一腳走回去的時候,我心虛地問她:「伯母,我是不是輸了很多錢啊?」
「還好。」她說。
「那我就放心了。」
錢唐母親解釋說:「雖然輸得多,但看得出你牌品還好。」
哪看出我牌品好的?是因為我出牌時不猶豫,還是因為我回答問題答對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走到他家,這次換成錢唐吃完早餐,邊喝茶邊耐心地等著我們。而看到我們,他站起來說:「細細已經走了。」
雖然朝著母親,但錢唐的眼睛是看著我說的。我愣了下,沒想到那滿臉寫著麻煩的梁細細居然這樣就默默離開了。但錢唐母親壓根沒搭理兒子,她把外衣脫下來前先珍重地取那一枚別在領口處的白花。
錢唐繞到他母親面前幫忙,一時間什麼動靜都沒有。可是轉眼間,他倆已經擁抱在一起。
錢唐母親流著淚說:「……阿唐,你知道我並不是怪你。這麼大的事,我是心疼你……」
她兒子被母親來回搖晃著,也只能輕聲安慰:「所以才沒讓父親告訴你,不想你為我傷心。」
這是我唯一聽懂的兩句方言,我獨自在旁邊站了會,闔上門就默默地走了。
從補完論文,姑奶奶至今已經四十多小時都沒合眼了。然而洗完澡,只是大腦覺得無比疲倦(估計多半打麻將打得),依舊沒有太大困意。
等走出浴室,卻赫然發現錢唐躺在床上,他正低頭看我電腦里的論文。
我不出聲地繞過他爬上床,將被子拉到頭部擋住光線,結果沒一會就被扯下來。
「寶貝?」錢唐握住我的手。
「老甲魚是什麼意思?」
「老甲魚?你從哪學來的?這是本地方言,形容人狡猾就叫他老甲魚,裙邊拖地。」
「那你媽一定沒在說我,她說你帶來一隻小老甲魚,這說誰呢?說的是梁細細吧。她是你什麼人啊?」
他毫不猶豫地說:「她是我半個家人。」
「噁心死了!那我是你什麼人?」
錢唐看了我眼,回答說:「心上人?」
「噁心死了!我都沒法相信你。我都不知道你整天想什麼,我覺得我一點都不了解你……」
錢唐沒說話,他眼神幽深地望著我。過了會,躺在我身邊。
「如果不了解我。怎麼能一句話就讓我跪一晚上,結果又一句話讓我母親把我放出來?」
「活該!跪死你丫的!滾蛋!」
錢唐在身邊無聲地笑,我簡直惱火極了,直接把他推下床。結果這人咚得聲掉在地上,一點聲音都再沒有。
我忍了半天沒抬頭,終於受不了掀開被子偷偷地看,卻發現錢唐坐在地上,他摘了眼鏡,正沉默地玩著之前給我的車鑰匙。那要是原本我塞在枕頭下面的,不知道為什麼也跟著落地。
再過了好久好久,錢唐突然開口:「小時候,我母親罰我跪祠堂,那會我祖父把我接回家。等祖父去世後,我父親替我求情。但昨天晚上,我發現自己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沒人再能從黑暗裡把我領回來,我只有靠自己。」
「少來!你壓根不怕黑的。而且,你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去做任何事!」
「不一樣,寶貝。我父親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第一個老師。有他在,即使我父親不需要具體幫我什麼,我都百分百確信自己可以解決任何事情。因為他從小就給了我這種自信心,因為我相信他,才相信自己。但現在我父親徹底走了。我的家永遠地缺失,只剩下一半了。」錢唐的聲音沒有一點波瀾,「就是這麼不公平。上天給了你最好的東西,然後再拿走,沒有任何補償。」
我沉默片刻,忍不住提醒他:「失去就是失去,補償的東西也不一定都好,你看我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我爸一定不想讓我代替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