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頁

2023-09-13 13:56:32 作者: 簾重
    我下車活動快成殭屍般的腳腕。四周無聲,除了車前燈在夜裡照出的直直兩束光,基本一切都隱藏在黑暗當中——就像姑奶奶的前途。剎那間,我的確感覺有點沮喪。

    錢唐陪我下了車。他往車頭一靠,偏著頭說:「生日快樂,特長生。」又說,「你在我家住的時間居然已經那麼久。」

    聯想到錢唐曾經拋出的「有效期限」和「十八歲就搬出去」的言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心想錢唐難道是要今天趕我出門,那我待會得把這車開到湖裡去……

    「說到這個。在你做好對自己未來的決定前,可以繼續先在我家住下去。我之前說的話,全部作廢。」

    我呆呆地望著他。

    「把這承諾也算生日禮物吧。我也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害了你。」過了會,錢唐微微皺著眉頭,「好了,特長生。別再朝我擺出這副傻表情,我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

    蔡林珊和葉伽藍的分手有點無聲無息。我的意思是,前幾天她還在餵他吃草莓。但等這天錄最後一期節目的時候,蔡林珊已經不在場了。秀佳悄悄囑咐我不要在葉伽藍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我確實有點幸災樂禍,但拍攝時儘量不看葉伽藍眼睛以防泄露情緒。葉伽藍卻冷不防地對我發難,那時候節目組讓我和葉伽藍互相交流對家庭預期之類的狗屁。

    「李妹妹,你好像不喜歡別人稱呼你為妹妹。」不等我回答,葉伽藍又繼續問,「你是獨生女嗎?」

    「……算獨生吧。」

    「什麼叫算,你父母一方離過婚?」

    我壓著怒氣:「不是,我有個哥哥。」

    葉伽藍一臉等我繼續說下去的表情,我吸口氣,儘量不帶有任何感情的回答:「嗯,他很早就死了。」

    「你哥哥叫什麼名字?」

    「不關你事。」

    「你父母一定把對他的關懷,現在都補償給你……」

    我幾乎霍然大怒,當場就摔了道具:「不關你事!」

    葉伽藍卻朝我裂開嘴笑,幾秒內,我和葉伽藍四目相接。我意識到他是故意激怒我的。

    秀佳立刻給拍攝組道歉加打招呼,這一段肯定要剪掉。沒有人提出異議,除了大家看我的表情詭異,有著點厭惡和敢怒不敢言。剩下的拍攝里,葉伽藍總是「李權」「李權」的叫我,我懷疑他知道了點什麼。直到錢唐來時,他才略微收斂。

    這次錢唐不是單獨來的,他帶著另一位導演,非常年輕,留著把看起來很快活的絡腮鬍。那名叫樊剛的導演說喜歡我在《綠珠》里的表演,打算在他的新電影裡想讓我演個反派。

    我略微有點詫異。

    倒也不是因為別的。只是錢唐確實比較難搞。他自己是投資方和編劇的身份,因此並不太尊重曲高和寡的導演,但對平庸的導演又一笑置之。但眼前的樊剛顯然挺討錢唐歡心。

    我冷眼旁觀著,發現了個中訣竅:樊剛有點不要臉。

    「我以前也是編劇。但幹了會編劇,總被投資方亂改劇本。我看錢爺現在混得很好,於是拍了下大腿,決定追隨他步伐當導演。」

    錢唐微笑:「少聽他胡說。」

    我剛被葉伽藍惹得滿心不快,只有一搭沒一搭的聽他們在我旁邊閒聊。等到樊剛說這電影主要在寧夏和西藏取景,我立刻來了興趣。

    錢唐卻皺眉:「這麼遠?恐怕她會想家。」

    「才不會!我在綠珠棚里待了那麼久,也沒說想家啊。」

    「兩碼事。」

    我嘟囔:「一碼事。我在綠珠那待了四個月,中間就沒回過城。當時也沒人管我。」

    趁著錢唐沉默的幾秒,我翻了個白眼,趕緊轉頭問樊剛:「那戲講什麼來著?」

    樊剛卻威脅我:「你答應拍,我再給你劇本。」

    「……哪有這樣的啊。」

    我不由皺眉瞪著樊剛,卻發現他在鬍子底下笑,他說:「哎,我真該給你拍下來。你現在和錢爺是一個表情。」

    什麼表情?我再回頭看看錢唐,發現他好端端的沒什麼表情。

    我左臉的疤痕很細,之前拍攝的時候大大咧咧貼著創口貼,節目組也沒說什麼。但第二天有個地方大學生電影節要參加,還是要臉的。於是化妝師用藥妝給我左臉色畫了個細小的蝴蝶,再在邊緣處貼上細鑽。

    不得不說,弄得挺好看的。愛沫看了眼睛都一亮。

    我又穿著小裙子去走紅地毯了。爽啊,太爽了,大家都叫我名字。而且他們看上去不比我大多少。我不由地想這也算我人生中的小巔峰了。假如現在讓我退出這鎂光燈,的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瀟灑做到。

    再然後我就看到葉伽藍也出現在場。隔著夕陽下的柳絮和陽光,他看上去有種日本男演員的腔調。介於纖細優雅和純娘娘腔之間的感覺。

    那個電影節主辦方一定沒關注最近的八卦消息,把我和葉伽藍安排在相鄰位置。秀佳悄悄問我是否需要換座位,我本來要點頭,但對上葉伽藍的眼神後改了主意。

    「不需要。」

    葉伽藍冷眼看著我落座後,在很久之內,我倆都沒說話。

    直到我無聊偷偷擺弄手機,聽到葉伽藍在我耳邊拉長腔調輕聲說:「沒事幹麼,我的小妻子。」

    我得承認葉伽藍的挑釁很幼稚,但我也得承認自己被激怒了。我看到他就不痛快,他的聲音他的臉他的毫毛,我都感到非常不痛快。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