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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3:56:32 作者: 簾重
臉頰的傷口一寸八,右臉靠近眼睛處傷口有點深,不得不特殊的縫。我屏著呼吸,感覺醫生那隔著塑膠手套又帶著體溫的指頭在我臉上動來動去。本來想閉上眼睛。但在黑暗裡,葉伽藍無動於衷的表情幽然浮上來。
記得暑假在事務所的時候,在別的實習生那裡看過《刑法》,上面規定,「傷害人身體健康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當時覺得身體健康的定義很搞笑,別人告訴我其實「健康」的範圍相當廣泛,比如四肢五官內臟等等都算上。根據法律,侵害他人身體健康者必須要加以懲罰。法律就是要保證每個人的身體,不要遭受目前我所承受的這種疼痛……和巨大的屈辱感。
一扯到法律,肯定又有很多人笑我對法律和社會都是只懂皮毛。說什麼不尊法又逃法的人一大把,說什麼我的思想很幼稚,說很多社會上的事情根本不是我這個十七歲的人能理解之類。
但我理解一件事,就是葉伽藍不能不受點教訓。我不會忘記今天這事,也不打算原諒他。
在有記憶以來,也不是沒有碰到過更頑劣的男孩。我還記得以前住在大院,有幾個男孩總愛捉弄我,怪裡怪氣取笑我名字,拿石子往我家當時小院丟。每當我氣得發瘋,他們就特別高興。那會子我沒學空手道,歲數也小,基本被男生一撂就倒。但我也從來沒退縮,據我媽說我總是副寧肯被打死都無法忍受任何委屈的堅毅表情。
後來那一個月我隨身帶著板磚,把最大孩子的額頭磕出血,並拒不道歉。最後結果是我被我爸嚴罰,而其他所有孩子看到我都繞道而行,怕我隨時隨地撲上去。
現在我早不這樣了,我比以前要淡然冷靜很多然而,我確實從未忘記任何一件讓我不快和我覺得不公平的事情。
葉伽藍和蔡林珊之間鬧翻了天都不關我事,但葉伽藍不能青紅皂白的動手打我(而且打臉!!!)。我爸每次罰我前至少都跟我講道理,教練每次罰我前都跟我嘮叨規則。該死的,憑什麼他例外?!
等錢唐在路上告訴我和葉伽藍合作的電視劇會減少集數,眼下的節目也會停止錄製,我下意識地就拒絕:「不行!」
錢唐看了我眼,他問:「什麼不行?」
我看了看錢唐,他的口氣說實在不大好,但表情深不可測的,所以我也無法確信錢唐現在有沒有在生氣。
「你沒事吧?」我直接問他。
錢唐正在開車,他沒回答。我眼睜睜看著車速在三秒內突然飈到百邁。而錢唐以這速度開了三分鐘,他又繼續問我:「不行。特長生,你剛才說什麼不行。」
錢唐不屬於有同情心的。但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我被打了,錢唐估計也很惱火,搞不好還準備為我挺身而出。但錢唐和我的報仇方式明顯不是一路數。
相對於暴力,錢唐顯然更鍾情鈍刀子,不動聲色施加長久痛苦,讓人陷入無法自拔的泥潭,失去所有心愛之物,眼睜睜的看著人生徹底爛成狗屎等等等等。但我可從不打算攙和命運里更高級的痛苦,對謀財害命也不感興趣。我就只琢磨著把那一巴掌給葉伽藍打回去就行。嗯,最好響亮打回去。讓葉伽藍永遠記著這事,讓他以後看到我就像耗子見到貓一樣瑟瑟發抖!
我想著想著就不由獰笑兩聲,突然聽到旁邊錢唐冷淡說:「開心什麼?」
我趕緊收起笑容,剛才一咧嘴,扯得我傷口又疼了。我想了想,把下午接蔡林珊的過程,和之後蔡林珊與葉伽藍的對話全部告訴錢唐。又把昨晚和蔡林珊在男廁所里的話大概說了遍。
「所以呢,今天這事也不能全怪葉伽藍。」我非常虛偽的說,下定決心這事不能讓錢唐插手,他一插手就輪不著姑奶奶了,「葉伽藍是對我有點誤會而已。再說我昨天打他,他今天打我,你最後又打了他——總歸還是葉伽藍最吃虧。打一巴掌麼,不是什麼大事。」
最後一句話我說的咬牙切齒。
錢唐沉默片刻,他重複:「你破相也不是什麼大事?」
操!我下意識再摸摸臉,把這道疤痕也給葉伽藍重重算在帳上。
但我還是堅持:「我和葉伽藍之間就像你說的是私怨。再牽扯到工作上來多不得體。電視劇和節目就按照原來的計劃走吧,我這方面沒問題!反而是我擔心葉伽藍那方面記仇,不跟我合作。」
錢唐簡略說:「我對這件事也有責任。而且這已經不是私怨。」
「可是……」
他打斷我:「特長生,你信任我嗎?」
我只能說,全世界我最能相信的人裡面,旁邊開車的人肯定是前三。但這也是兩碼事,錢唐不能以這個為原由勸我放棄啊。報仇就像餃子,總歸還是自己包(報?)得最開心。
「記得我當初跟你說過什麼?李春風。你對我不能有秘密。假如你想把這件事自己解決,他頓了頓,「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但如果你有報復他的念頭,必須先告訴我,讓我先知道——就像我曾經對你說過,現在你身邊必須跟著其他人。像今天獨自跑出來的事情,沒有第二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的後背已經緊緊貼著車門,下意識離他遠點。
錢唐說:「需要我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
我不知道自己心裡有什麼感覺,忍不住提醒他:「……我,我給你發簡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