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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3:56:32 作者: 簾重
    我不由暗中詆毀,蕭玉玲說不能和圈外人說壞話,但她和「圈內人」說得倒挺歡暢。

    吃早飯的時候,我又碰上程諾。現在的洋娃娃對我來說,跟鬼娃花花子沒什麼區別,我三十米之外看到後就想遁走。

    然而我們組空手道的指導員把我叫住。他老生常談,叨叨了一些空手道是什麼古老高貴的東西,說我昨天的口出惡言違反了空手道的原則。總之一句話,就是讓我向程諾說句對不起。

    今天饅頭明天魚,不久前,我還在大馬路上逼程諾對我道歉。現在,我在眾目睽睽下,被要求向程諾道歉。只可惜姑奶奶沒帶拐杖,不然我他媽也能裝瘸。

    ……噢噢噢噢對了,裝病啊。於是我立刻跟教練說:「我生病了。」

    本來還想繼續找有力的論證,然後話出口後,我看到站在教練後的程諾臉色微微一變。說實話,我現在特怕她臉色變。於是順著程諾驚訝的目光,我趕緊低頭看向腳下。

    我的白色球鞋,此刻正踩著一坨黑水上面,天哪,姑奶奶是大清早就踩到屎了嗎?

    多想下又覺得不對,餐廳里雖然飯難吃,但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我那麼好的視力,剛才怎麼沒發現!

    再然後,我驚奇發現那坨深色的水正是從我身上淌下來的,而且它們沿著白色褲腿,還在一滴一滴的流。啊啊啊啊啊啊!我眼前有點發黑,然後更丟臉的事情發生了,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忍不住捂著肚子。媽的好疼,剛才還以為是沒吃飯餓的。

    足足四個月沒來的例假,在我都全面忘記這茬的時候,突然就來臨了,而且顏色深的像某種排泄物。算了,我也不用形容的那麼委婉了,媽的當眾尿褲子也就這感覺吧。

    我坐在小縣城充滿消毒水味的醫院裡,無力的把頭擱在胳膊上。和剛才那丟臉到死的一幕相比的,估計也就是此刻等我爸(在疼了幾小時後,夏令營的負責人不顧我的抗議,把我送到醫院,而且堅決給我爸打了電話)了。

    門響了下,我以為是護士給我送飯來,挺期待的抬起頭。結果發現是我爸推門進來了,他居然親自開車過來的,身後沒人,估計連那倆秘書和司機都沒帶。

    我臉上不由訕訕的,也不知道說什麼:「爸爸,呃,對不起啊……」

    我爸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挺久的,不知道他對眼前這場景什麼想法,反正依舊是那副石膏面孔:「穿上鞋,跟我走。」然後又轉身出去了。

    車路過夏令營的賓館時,我爸並沒有停。我以為他要先帶我吃飯,也敢沒說話。但我爸開車本來就快,等車都上了回城的高速好幾公里,我這才意識到我爸是要直接帶我回城。

    我的心當時就涼了,說實話真不想回家。

    「爸爸!我我我,我夏令營還沒參加完!你怎麼就……我暑假作業還留在賓館呢!」

    我爸看著前面開車,過了會他淡淡說:「你給小諾打電話,讓她把作業給你帶回來。」

    「小諾是誰,哦,程諾。」我恍然大悟,內心又是一沉,「我跟她不熟!爸爸,你把車開回去,我至少拿回作業,書包手機錢包還在裡面呢!然後我還有兩周的空手道,你讓我練完再回城好不好啊?我現在挺好的,喝點熱水就沒什麼大事啊!爸爸?你這人怎麼這樣啊,言而無信——」

    我爸一言不發,突然間他打燈,把車子剎在緊急車道上。

    我剛被安全帶拉回來,就聽到我爸說:「好,你想回去練空手道,就在這下車。自己搭車回去。」他的聲音,和車裡空調一樣冰冷,「李春風,我回去還有工作,沒工夫和你耽誤時間。」

    我望著我爸,他的臉像個石膏雕塑,除了沒有表情就是沒有表情。

    所有人都說我和我爸長得很像,曾經他的新秘書找不到我家的小院,滿頭大汗,看到在警衛處玩的我後一路跟回來。當時我爸還難得的開玩笑,說自己丑,我以後長相該像我媽才對。據說,我哥長得就像我媽,特別好看。

    我爸重新問我:「你下不下車?」

    我一言不發的扭過頭,終究沒有下車。姑奶奶雖然在流血,但腦子還沒傻掉,這可是高速公路啊。

    回家後自然要對著我媽,她那麼有文化的人,說也不說把我送到中醫院去。老醫生對我把了半天脈,讓我伸舌頭又咽吐沫,過了會捻起根針望我胳膊上一紮。這麼折騰下來,得出的結論是我月經不調——真他媽神醫啊,就跟我剛進門沒告訴他似的!

    「三天過來拔罐,按藥方喝藥。還有,這孩子要增重,不然以後會出大問題。」老中醫隨後又說了些平時涼白開水不能直接喝得喝溫開水到底在開開開開開開什麼玩笑的這些話。

    但我媽偏偏吃這一套,她滿臉擔憂的表情,出門把中醫的話完完整整告訴我爸。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爸真想知道,為什麼他剛才不也坐在裡面聽呢?現在,我爸肯定要說我了。果然。

    「你的飲食有問題。平時不吃正餐。」

    我沒說話。

    我爸估計也沒詞了。他想了想又說:「別滿臉不高興的。現在這後果,你也怨不了別人。」

    「我沒怨人,我就餓了。」我誠實的說。

    那個暑假不是姑奶奶有生以來最漫長的假期,但就無聊和悲情程度來說,也排的上前號。

    首先,我得避免去想自己在眾人面前出的大醜。其次,我樂意寫的作業全部都落在賓館裡。最後,我在原本應該練空手道的當口,現在不得不每天穿著巨大的尿布,喝一堆奇噁心無比的中藥,然後淨琢磨前面的兩件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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