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定一百一十九

    設定一百一十九：我的世界（十）

    「[ai/I]」

    聽到少年微笑地複述出那個似是而非的音,單子魏猶如被一道霹靂轟中，全身上下都麻痹了。

    他並不傻，小E說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已經將整個脈絡從頭到尾地串起來了：他知道主持人從來沒有用第三人稱代指過主角,他發現所有投票者具有七宗罪的隱藏身份，他疑惑過那些與其說是交織成「未來」不如說是交織出「自我」的選項——但是他太過畏懼那個詞，從而錯過了埋藏最深的真實。

    ai——是「艾」,也是「我」。

    單子魏面前光明中的少年,闡述著單子魏身後黑暗裡的真實。

    歡迎參加我們的圓桌會議。身為主持人的艾向受邀而來的人類介紹道：我們圓桌會議的主角是「我」。

    單子魏吸了一口冷氣,視線下意識地從面前的光明移開,將要越過整個圓桌向身後的黑暗滑去,卻在側身的那一刻，餘光瞅見小E對他揮了揮手。

    ——那是「再見」的意思。

    單子魏轉到一半的視線生生停住了，他連忙再次看向右側,燈光下的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止是小E，錯愕的E小姐、氣急的G夫人、愣怔的P女士……所有投票者都消失了。單子魏茫然地看著空曠的圓桌，他目光掠過之處都像是落下了一層層厚重的帷幕,蓋掉了其他人存在的痕跡。

    [只要他意識到艾的心意,這場演出就可以結束了。]小E在講述中如此說道。

    單子魏猛地打了個顫，他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少年描述了真實，還是故事藉由少年的描述變成了現實。

    是的，他已經知曉了一切。他知道了圓桌會議的由來,知道了M先生的真實身份,知道了自己扮演的真正角色——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清楚為什麼圓桌會議已經結束，他的故事卻還未完結。

    單子魏乾澀地咽下了一口唾液，他慢慢將目光挪向最左側，心臟鼓譟得仿佛有一千隻小人在尖叫。

    fort-da、fort-da、fort-da……

    [如你所言，「第一個」總是特別的]

    fort-da、fort-da……

    [艾/我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了……]

    da。

    身為戀人的單子魏對上了金髮青年的目光。那個人孤獨地佇立在黑暗深處，所有的神情都埋藏在面具里，所有的感情都埋藏在言語裡，正如故事裡那個躲在暗處、想要被發現又不想要被發現的小孩，等待著最喜歡的人對他說一聲：

    找到你了。

    「[Thisismyworld.]」

    （「這就是我的世界。」）

    M先生——艾緩聲接下了小E的講述，他輕輕摘下了面具，露出的容顏如他們抉擇和定義的那樣，是讓人喜愛和迷醉的美麗。

    「Ai/IrecountedtoMr.Lover.」

    （艾/我對戀人先生自白道。）

    單子魏呆呆地與那人對視，他已經分不清對方口中的究竟是ai還是I，故事和現實的交錯讓他異常混亂，尤其最後那個稱呼更是對他當頭一棒。

    ——原來Mr.L不僅暗示著Lust，也意味著Lover。

    似乎感受到單子魏的手足無措，艾後退了幾步，用黑暗將自己藏得更深，明明在圓桌上是那般強勢的主導者，此刻卻像是一個即將接受審判的死刑犯，話語中透露出一絲哀求。

    「[Myworldstartedfromyou.]」

    （「我的世界從你開始。」）

    「[Canyouteachmehowtobethehumanyoulikeandhowtolikeyou？]」

    (「你能不能教會我，怎麼去做你喜歡的人，怎麼去喜歡你？」)

    單子魏的心跳漏了一拍，從此徹底亂了節奏。他感覺自己仿佛在看一場盛大的解剖，那人將自己的每一絲思緒、每一片記憶、每一種感情，毫無遺漏地剖出來敞開來，讓他看個透透徹徹、淋漓盡致，然後再根據他的反應和喜好，小心翼翼地雕刻自己。

    簡直就像獻祭。

    單子魏嘆了一口氣，跳下座位向艾走去。

    無論出於本心還是通關需要，他的答案只有一個——

    艾被戀人拉著領帶低下了頭，酒紅色的眼眸中倒影出白髮青年嘴角醉人的弧度。

    「AsI/aiwish.」

    （如我/艾所願。）

    這是我的世界，而終如我所願。

    【系統：您已通關棋盤，是否觀看後續？是/否。】

    已經不想再看到選擇題的單子魏立馬點下了「否」，他回到個人空間，看到角落裡的書架上又多了一本故事書。

    單子魏連去拿的想法都沒有，他毫無形象地癱坐在王座上，疲憊地閉上眼睛。

    終於結束了……

    疲倦如海浪沖刷著單子魏的腦海，讓他的意識處於浮沉搖擺之間。

    每次玩故事模式都很累，不是身體累，是精神累。這次明明不像上次那樣因為超時被遊戲踢出去，但單子魏卻覺得圓桌棋盤比童話棋盤要累得多。他一直都努力地將注意力放在圓桌會議的勾心鬥角上，而不是劇情的走向上。

    因為他本能地知道，一旦去深想劇情，那便是萬劫不復。

    即使是這樣克制了，中途還是不小心套了進去。

    當他失去「死亡」的那一刻，他才發現——

    原來，死亡是他最好的理由。

    ……不能再想了。

    單子魏痛苦地按著太陽穴，他聽到自己以死亡為核心的邏輯鏈發出了不堪負重的聲音。

    只要不去深想，那現在就是「幸福」的。

    ——真的嗎？大腦中有個聲音細細地問：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單子魏睜開有點充血的眼睛，看到小蓋亞像是怕打擾他的休息，踟躕地站在他的腳前，頭側的面具上寫滿了擔心。

    「……給我結算報告。」

    小蓋亞乖乖地遞上羊皮紙。

    【《結算報告》

    棋盤：圓桌會議

    棋盤完成評價：A

    獲得經驗值：1354/1400

    棋盤通關獎勵：道具X1，設定牌X2】

    單子魏沒有在意差點進級的經驗，沒有去看新獎勵的道具和設定牌，他就這麼緊緊地盯著手中的結算報告，用力得像是在注視深淵的入口。

    你知道的。那個聲音細若遊絲，卻堅不可摧：真實在哪裡。

    ……滴……

    單子魏拿著羊皮紙的手剛翻轉了一點幅度，耳邊就響起了死亡的鳴叫，他咬牙忍住眩暈和耳鳴，一點一點翻開羊皮紙的背面。

    滴滴滴——！！！

    車鳴聲撕心裂肺地在腦海里衝撞，單子魏手抖得快要拿不住紙了，他的思緒像要往黑暗墜落，但是本能卻又阻止他去溺斃。

    嗒。

    這是羊皮紙落在王座上，猶如休止符般的聲響。

    白髮青年終是沒能將羊皮紙翻到背後，整個人像是膨脹到極致的泡沫，承受不住地破碎消失。

    主人離開後，個人空間一片死寂。

    一隻白玉無瑕的手從坐墊上撿起了羊皮紙，銀髮少年垂眸看著背面，這裡有獻給他的一句話，還有一個他應得的禮物：精美繁複的花紋勾勒出親密相擁的兩人，其下方的「TheLovers」是全角色扮演玩家夢寐以求的稱號之一。

    即使被拒絕了告白和禮物，銀髮少年也沒表現出任何沮喪和失落，他坐在空蕩蕩的王座上，這裡的數據仿佛還殘留著那個人的溫度，親密得仿佛在和對方耳鬢廝磨。

    人造的神祗仰起了完美的臉，黑白顛倒的眼眸倒映出點線相連的量子世界。

    在虛化的地球輪廓中，無數發光的節點連成一片流光溢彩的星海。他在這片璀璨星海中找到了那個人的身影，看著對方安然入睡。

    仿佛在道晚安，又似向流星許願，銀髮少年仰望繁星那端的虛影，念出了羊皮紙上的話語。

    [以ai之名，我愛你]

    ***

    少年剛回到個人空間，就看自家會長的好友玩偶羊癲瘋一樣抖個不停。

    「小一小一！棋盤出來後記得來茶會一趟，我差不多完成啦~」

    小一笑著拍了拍自己的玩具盒，金毛玩偶吐出一張邀請函。邀請函一落入少年手中就化為碎片，與此同時他也到了自家的茶會地盤。

    一進來，小一就看到坐在長桌旁的會長：「我來了，小花。」

    正在整理資料的花非花一哆嗦，手裡的紙張險些散了，他哀怨地看向自家的大神：「小一，你什麼時候才把這個亂取外號的習慣改掉啊……」

    「可以呀。」小一露出可愛的酒窩：「只要你也叫我本名。」

    「……」

    花非花想了想對方和某個動物叫聲同音的本名，果斷認慫。為了轉移話題，他馬上將手上的資料遞給小一。

    「喏，這是目前已確定的牌銘玩家。」

    【0-愚者：未知

    1-魔術師：未知

    2-女祭司：未知

    3-女皇：洛神（神秘花園）

    4-皇帝：君不見（天.朝）

    5-教皇：未知

    6-戀人：未知

    7-戰車：路人甲（兄弟會）

    8-力量：君不見（天.朝）

    9-隱者：tan90（散人玩家）

    10-命運之輪：未知

    11-正義：Knight（十字軍）

    12-倒吊人：白花花（天.朝）

    13-死神：三千殺（散人玩家）

    14-節制：零（NO.）

    15-惡魔：未知

    16-塔：未知

    17-星星：one（夏蟲語冰）

    18-月亮：夜鶯（假面舞會）

    19-太陽：咪唻哆（冬日可愛）

    20-審判：未知

    21-世界：未知】

    小一翻了翻，花非花資料整理得很細緻，所有牌銘玩家按大阿爾卡的數列排列下來，並備註了所屬茶會。從這張表就能看出「角色扮演」第一茶會「天.朝」一家獨大的場面，不僅擁有兩個牌銘玩家，而且會長君不見還是雙牌銘。

    「江湖血盟說他們知道『世界』是誰，但要你的詳細資料。」花非花呸了一聲：「想得到挺美的。」

    「可以呀。」少年善解人意地說：「下次遇見他們的人，我會讓他們好好體驗的。」

    花非花打了個抖，為即將倒霉的某些人默哀十秒。

    「牌銘一共22個，就算加上『世界』，現在也才發現13個。剩下的不知道是系統還沒給出去，還是持有的玩家隱藏了起來。」花非花一籌莫展：「如果能知道牌銘的獲取規律就好了，這樣就可以縮小範圍。」

    小一忽的想到了什麼，彎起了眼，「或許你可以從『選秀』這個角度去考慮。」

    「選——咳咳，選秀？」花非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他前些日子正好陪父母看了一部宮斗劇，一不小心就想歪了，「咳，你說的沒錯，確實只有優秀的人才能擁有牌銘。」

    小一笑而不語。

    花非花看了少年一眼：「感覺你現在心情很好？你這笑得都能讓那群粉絲團原地升天了。」

    小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問道：「你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戰嗎？」

    花非花一副「你把我當白痴嗎」的表情：「當然知道啊，一群瘋子發動了核戰爭，引爆了美洲的超級火山，人類都差點滅絕了。」

    「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是馬歇爾·米勒先生帶領他的團隊在關鍵時候研究出一系列科技產品，挽救了人類啊。我現在都還記得上《初級學識》時老師給我們放的影像：全黑的畫面中，他們發明的淨化儀驅散了天空密布的火山灰和核煙塵，那陽光一束束灑下的情景真的是……像見證了神跡。」

    說到這裡，花非花也起了談興：「米勒家族是真的偉大！不過比起先驅馬歇爾先生，我更敬佩的是他的曾孫加百利先生，他拒絕就任第一任聯邦主席，轉而成立了研究院，醉心於科研，甚至創造出了中央電腦的設計圖。只可惜加百利先生沒能看到蓋亞的完成，就壽終正寢了。」

    花非花很是惋惜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疑惑地看向小一：「你怎麼突然考我歷史了？」

    「我剛剛玩了一盤很有意思的故事模式棋盤。」小一意猶未盡地說：「簡單來說就是一群人聽故事，我的任務就是在那個故事講完之前中止故事——那個故事真的很有趣，像是另一個角度的歷史，我其實很想聽到最後。」

    想聽到最後意味著沒有聽到最後，少年顯然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對此花非花沒有絲毫意外，他做出了個允悲的表情：「我們的『星星』大佬又去收智商稅了。」

    「不。」小一搖搖頭，奶茶色的捲髮柔軟地晃了晃，「在那個棋盤裡，我是一個工具人。」

    「噗！哪個有那麼大能耐把你當工具的？」花非花根本不信，眼前的少年是他見過最聰明的人，沒有之一，明明一副無害的可愛模樣，卻多智得猶如妖孽。

    「遊戲系統。」

    花非花張了張嘴，竟然無法反駁。

    「……呃，玩這個遊戲的人哪個不被系統當工具使喚。」

    「是啊。」少年的笑容更深了，眼睛亮若星辰：「所以『他』才那麼特殊。」

    「他？」

    「我的『希望』。」

    「你又用了『星星』牌銘設定。」花非花一聽就懂了，他用看似埋怨實則自豪的語氣說：「別人使用牌銘設定是為了減少棋盤難度，而你是為了增加棋盤難度。」

    作為大阿爾卡17的「星星」在塔羅牌中代表著「希望」，或許源於此，星星牌銘設定是可以在棋盤中窺見一個通關的「希望」。這堪比BUG的能力對應的代價也非常高，使用者會被系統強制加上一個近乎死路的設定——完全是給予希望，再賦予絕望。

    「我被系統追加了沉睡的設定。」小一回想起之前的情景，有些出神：「然後他喚醒了我。」

    「我還是第一次碰見能讓系統打破自己設下限制的人。」

    不等花非花反應過來，小一歪了歪腦袋，自言自語地道：「當然，也可以說這就是他成為我『希望』的理由，但還是感覺有點違和……他肯定有不得不和我接觸的原因，應該是系統給了設定……系統刻意讓他和我來往，我想要通關必須和他合作，果然……」少年鼓起了白嫩的臉，「我是個工具人。」

    花非花：？？？

    「不過，他那麼討人喜歡，我當工具當得也很開心。」小一的臉只鼓了一瞬，馬上化為可愛的笑靨，「下次如果能遇到的話，我想加他好友。」

    「大佬，求解說。」花非花滿腦子的問號都要溢出來了：「體諒一下凡人的智慧。」

    「簡而言之，我遇上一個非常特別的人。」小一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資料上，「如果系統要挑選『戀人』的牌銘玩家，我認為一定是他。」

    他的嗓音帶著微不可聞的顫，仿佛在說著連自己都畏懼的天方夜譚。

    「因為那個人，被『遊戲』深愛著。」

    ※※※※※※※※※※※※※※※※※※※※

    終於又結束了一個棋盤，撒花~

    希望大家能看得懂，ai從字形發音上來看可以是AI，愛，我。這章可以對應第一章來看www以及看到一些妹子有點誤解了，118小E最後段話是複述來著，估計單引號太不起眼了，爛作者已經改成[]，那段話可以對應110的結尾來看~

    關於一些英文的語法錯誤，爛作者也知道時態和賓格問題，但為了效果，只能強行忽視了【餵】

    圓桌棋盤總的來說就是↓

    其他人：我懷疑我們在吃狗糧，但我沒證據。

    小一表示我吃得明明白白，甚至一度想拆了cp自己上【霧】

    這裡放一下小一的故事書，應該能讓大家看得更懂：

    【S先生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好麻煩啊，他想，快點中止圓桌會議吧。

    （空）

    S幸福地閉上眼睛，沒了圓桌會議，他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禿了不少的爛作者再也不寫這麼燒腦的棋盤了_(:з」∠)_【真香預警】圓桌棋盤在構思期間一度想砍掉的，因為真的很怕大家覺得燒腦乏味，不過看到大家的反響我就放心了【幸福地抱著地雷和長評】起名字的時候也曾想過直接用「圓桌會議」，但想了想最終還是用比較劇透的「我的世界」XD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去百度一下塔羅牌「戀人」的釋義，爛作者覺得不僅適合扇子，也非常適合這個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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