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2023-09-13 13:23:02 作者: 吸貓成仙
黑暗中,身後的床墊輕輕陷下去,一股新鮮的沐浴液香味兒靠過來,林泊川安靜地躺到自己那側,便不動了。
臧白反覆猶豫,有些忍不住想要安慰幾句:「林泊川,你媽媽……」
「睡吧,」林泊川背對著臧白,顯然不想談論這件事,「很晚了,晚安。」
臧白咬了咬牙,也不再說什麼。
不知道睡了多久,臧白被一陣急促的呼吸和顫動吵到了,他極不情願又迫於無奈地體會著逐漸甦醒的過程。等他醒到七分時,就猛地清醒過來。
他自己的被子早就不知所蹤,而他正裹在林泊川的被窩裡,手臂橫在對方胸膛,手掌鑽到了睡衣底下,摸著他的胸肌,而他的腿,橫跨在林泊川的胯中央,他的胯中央擦著林泊川大腿外側。
臧白驚得簡直要跳起來,或者叫出聲,但他儘量冷靜地抑制住了,如果這時候吵醒林泊川,他要怎麼解釋這個現場。
他按著跳動得過快的心跳,輕柔而緩慢地收回自己的手臂和腿,再輕柔又緩慢地,滾回自己那一半床位,再輕柔又緩慢把踹到地上的被子撿起來蓋好。等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才終於鬆了口氣,累出一身毛汗。
但他剛放鬆下來,吵醒他時那種急促的呼吸和顫動又出現了,這次他清楚地聽到這動靜是旁邊的林泊川發出的。
他怎麼了?臧白屏息凝神,豎起耳朵,又聽見一連串嗯嗯聲,像是特別痛苦,被束縛住,無法張口無法掙脫的呻吟。這感覺臧白意外地熟悉,肯定是在做噩夢。
「林泊川,你醒醒,你做夢了……」
臧白知道噩夢中的人被突然弄醒會受到驚嚇,便試圖溫和地叫醒他,但這顯然沒用,林泊川哼哼得更大聲,渾身的肌肉都戰慄起來,像是痛苦到了極點。
臧白管不了這麼多了,他先是打開了房間的床頭燈,暖黃色的燈光下,他更看清了林泊川那張被噩夢纏身已經扭曲的臉和被汗水濕透的額發。
他一邊叫他的名字,一邊伸手推他的胳膊,幾次三番醒不過來,他的聲音和動作也越來越大。
林泊川猛地睜眼,一雙布滿血絲的鮮紅眼珠,像個惡鬼,緊接著他起身就狠狠掀了臧白一把。跪著的臧白被他掀了一個趔趄,要不是倒在床上,他胳膊可能已經廢掉了。
「操……」
「……」林泊川顯然還沒從噩夢裡恢復過來。
臧白爬起來,揉了揉扭痛的手腕,皺著眉頭,也不是問句:「你做噩夢了。」
林泊川緩慢地眨眼,再眨眼,接著才嗓子喑啞地「嗯」了一聲。他把臉埋在手掌里,用力搓了搓,再說話時,已經徹底清醒了。
「你還好吧?」
「還好,沒事。」
「……對不起,我以為你還是……」林泊川話沒說完就住了嘴,疲憊地捏著眉心。
「還是什麼?」
「沒什麼。」
其實他想說,以為臧白還是夢裡那個臧白。
「沒什麼就睡吧,現在才四點多。」
臧白沒有深究,說著又躺下了,等林泊川躺下,就關了燈。
他直覺林泊川一時半會睡不著。做了噩夢的感覺他很清楚,先是被嚇出一身冷汗,醒過來,但再閉上眼睛,剛剛那一幕一幕又都會再次出現,再次墮入黑暗夢境的深淵。這種時候需要做點什麼才能徹底打斷,臧白一般做的就是不睡了,起來畫個畫什麼的。
「你剛夢見什麼了?講一講再睡就不會再夢到了。」
「……我記不得了。」林泊川嗓子啞得厲害,這是他無法講出來的噩夢,特別是面對噩夢裡的另一個主角,那個在夢裡一遍一遍殺死他的人。
「那你想點其他事情,比較開心的,我很有經驗。」
「你經常做噩夢?」
「……嗯,偶爾會做,是人都會做噩夢。」
林泊川沒敢問臧白,他的噩夢是什麼,他怕是和自己一樣的噩夢,這是他無法承受的答案。他沉默著,黑暗中被恐懼和愧疚所填滿,他異常疲憊,但一閉上眼睛,就是夢裡那張對他仇視憤恨的臉。
被子的邊緣窸窸窣窣動了動,一隻手伸進來,柔軟的手掌伸進林泊川冷汗涔涔的手心。
「這樣會不會好點?」臧白側身面對他,輕聲問。
「……嗯。」握著臧白的手,黑暗裡睜著的那雙眼睛又酸又脹,從未有過的,一種溫水一樣柔軟而溫暖的感覺充盈著林泊川的胸膛。
「那就這樣睡吧。」臧白的手指插進林泊川的指縫裡,穩穩握著。
或許現實里的臧白並不像夢裡的他那樣對自己仇恨,林泊川這樣想,覺得自己很可恥。但他決定繼續無恥下去:「我能不能…抱著你。我想那樣的話,會好一些……從被子外面抱一下就好。」
臧白有點難為情,他點了下頭,但想起來是在晚上,又嗯了一聲。
他像被裹起來的粽子,塞在林泊川懷裡,把他的懷抱填滿。
抱著臧白的時候,林泊川想到一個詞語——完整。
胸膛是人體最脆弱的部分,仿佛它天生就在等待另一個同樣脆弱的胸膛,等它們合二為一,它們就守護住了彼此的脆弱,它們就會變得完整了。黑暗裡的林泊川既滿足又難過,他不知道該拿這種感覺如何是好。
天亮後,田醫生和小虹一起來把林媽媽接走了。林泊川有些過意不去,讓她們這個年也沒過好。田醫生倒是很通情達理,說等夫人狀態穩定一些,她也可以換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