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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3:04:20 作者: 舟木
    混混看見這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如此輕鬆地霸占了自己的車,愣了。管明淞朝他點點頭,淡淡地說:「借你的車用一下。」說完,他捏離合、踩檔、加油門,整套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追著管雪去了。被搶了車的混混只感受到面前一股風,管明淞早就不見了。

    管明淞追了管雪一路。那藍灰色頭髮是跑過拉力賽的人,看得出來管明淞技術不弱,竟然起了比賽的心思。

    兩輛摩托不知跑了多遠,在一條遠郊公路邊上,藍灰色頭髮先停了車。他將頭盔摘下,露出酷酷的臉,對管明淞道:「不錯啊兄弟。」

    「『兄弟』別亂叫。」管明淞冷著一張臉,指著管雪說:「管雪,過來。」

    管雪還沒說話,藍灰色頭髮又問了一句:「你哪個車隊的?」

    「哪個車隊都不是。我不是車手,平時喜歡看看MotoGP賽事而已。」管明淞看著管雪,再說了一遍:「管雪,過來。」

    藍灰色頭髮沉著臉,轉頭問管雪:「你男朋友?」

    「不是,我哥。」

    藍灰色頭髮皺眉。

    「是真的親哥。」管雪又說。

    藍灰頭髮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段遠郊公路不是什麼好地方,雖然它風景美麗,但它臨近一條大河,三年內有五個人在這裡跳河自殺成功,這些人自殺時,也有好心路人嘗試過營救,但沒有一次是成功的,因此這個地方被人叫做「死亡聖地」。

    管明淞想到這,不由覺得附近陰森森的,他問管雪和藍灰色頭髮:「你們來這幹什麼?」

    管雪先一步答:「聽說這裡風景不錯,我一直想來看看。但這地方太偏了,沒有公交車到,連計程車都不願來,我只能找他幫忙咯。」

    她一邊說,一邊跳下了藍灰色頭髮的車后座。管明淞卻覺得不對勁,目光跟著管雪。管雪走到公路護欄邊,往下望去。護欄外是令人膽戰心驚的懸崖,懸崖下是湍急的大河,懸崖千丈如刃,大河奔騰似馬。管雪就這麼古怪地站在公路邊上,突然,她以非常快的速度閃電般地跨過護欄,竟然想要往下跳!

    千鈞一髮之際,管明淞猛地撲了上去,他一直盯著管雪,注意管雪的一舉一動,管雪一動,他立即就反應過來了。

    管明淞死死勒住管雪的上身,抱著她使勁往裡拖,管雪尖叫著掙扎,跟突然中邪了一樣,簡直瘋了。慌亂中管明淞被管雪打了幾巴掌,眼鏡都掉了,但管明淞死死不鬆手,他用盡全力拖著管雪。

    藍灰色頭髮也過來幫忙,兩個人用了好大的力氣把管雪拖離危險地帶,可管雪不知怎麼了,一直尖叫,一直掙扎。

    摁住管雪的時候,管明淞覺得自己手都是發抖的。掙扎過程中,管雪的衣袖往上滑,那一道又一道觸目驚心的紅色疤痕露了出來,分明是自殘的痕跡。

    藍灰色頭髮被嚇懵了,顫抖著問:「怎麼辦?」

    管明淞大聲吼了一句:「報警啊!」

    管雪想自殺,管雪自殘過,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豆粒大的汗珠從管明淞的額頭沿著鬢髮流下來,管明淞驚恐又驚慌。

    警車以最快的速度趕來,警察迅速把管雪送到市心理危機研究與干預中心,管明淞跟著去了,在這個過程中他打通了管修齊的電話,把情況告訴他。

    「管雪情況很不好。」心理救援隊的一位醫生憂心忡忡地對管明淞說,「經診斷,她患有青少年躁鬱症,這種心境障礙的自殺率甚至高於抑鬱症。」

    管明淞剛才經歷那一遭,現在還驚魂未甫,手都是軟的。

    「現在應該這麼辦?」管明淞問。

    「建議住院治療。她父母呢?」

    「她爸爸在路上,馬上就到,我是她哥。」

    「她媽媽呢?」

    「她媽媽在她出生後不久就跟她爸爸分開了,在外地工作。」

    「一直沒回來?」

    「好像是,我不太清楚。」

    醫生抬眼看了一下管明淞,「不太清楚?你倆不是一個母親麼?」

    管明淞搖搖頭,「不是。」

    醫生點點頭,把情況記了下來。

    管明淞被允許進入病房,管雪氣死沉沉地坐在病床上,沒有了昨日飛揚跋扈的精神氣,跟沒有靈魂的娃娃似的。

    管明淞想,同一個人怎麼會有截然不同的兩面呢?

    管明淞小心翼翼地端了凳子坐在她身邊,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如果信任我的話,可以跟我說。我是你哥哥。」

    管雪眼珠子動都不動,「又不是同一個媽。」

    管明淞沒說話。

    管雪忽然問管明淞:「你恨他嗎?」

    「恨誰?」

    「管修齊。」

    管明淞不回答,管雪便自顧自地說:「以前別人跟我說,我媽不要我了,我會自豪地把我的銀行卡拿出來,告訴他們說我媽每個月都會給我打錢,我媽在別的城市拼事業,很忙很忙,才不回來。可後來有一天,我知道了原來那張銀行卡里的錢不是我媽打給我的,而是我外公外婆擔心我媽不給我撫養費的行為觸犯法律,要承擔民事責任,才用了我媽的名義給我打錢。我媽根本就不想給我一分錢,儘管她現在不缺錢。」

    管明淞靜靜地聽著。

    「她恨我,她恨不得我從這個世界消失,只有我消失了,才能抹去她當年年少無知犯錯的痕跡。」管雪忽然陰冷地笑了,「不過我不怪我媽,因為這一切的一切,歸根結底都是管修齊造成的。管修齊這種人,配不上任何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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