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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3:02:47 作者: Klaelvira
周達非對於吃住都要求極低,畢業到現在他最大的開支就是拍自己的短片。不考慮裴延直到現在還在打的工資,周達非新舊存款加在一起有六位數,房租一次性交了一整年,存款夠他活好一陣子了。
因此這段不需要工作的空檔期,周達非沒有重拾家教的兼職。正所謂閒人出思想,靈感激發和藝術創作是需要時間精力的,周達非過了幾天相對悠閒的日子。
早上七八點起床,看書看電影,有靈感的時候寫寫劇本;下午心情好就背著相機出門逛逛,拍點兒有意思的東西,不論晴天雨天;要投的簡歷和策劃案則被周達非放到了晚上,他一般從十點開始投。
這次周達非在項目選擇上比第一次更加謹慎,上回他經驗太少,可選擇的餘地小到可憐;
如今周達非大小也是個有真正意義上自己作品的人了,聽說《無限趨近於零的戀愛》在盧總的運作下大概率還能上院線,這讓周達非的腰板兒比以前直了幾分。
周達非很清楚,拍這種類型的電影他能做導演、能養活自己、甚至能慢慢積累人脈和知名度,但他不可能永遠在這裡打轉。
周達非的打算是簡歷和策劃案先投著,如果到今年夏天都還沒找到合適的項目,他就再自己出錢拍一部小短片,去投一些含金量更高的電影節,為簡歷背書,爭取曝光度。
有一天下午驟雨初歇。周達非20分鐘的午覺醒來,窗外是雲銷雨霽彩徹區明。
此時滬上已入春,雨後的陽光總是比尋常時候照得人間更亮。科學的解釋是地面積水反光,文藝的解釋是雨水把大地洗了個乾淨。
周達非背著相機出門,漫無方向地走了幾條街道,忽的發現這一片七拐八繞的小巷子有些眼熟。
哦,是他之前租住的地方,裴延舉辦金翎獎慶功宴那天他就住這兒。
街邊的小店早不知道換了幾茬兒,倒是擺攤賣小青菜的大娘還在堅守。
周達非往裡走了幾步,看見了他曾經住過的那棟樓。特定的環境、物品和聲音會喚醒人們關於某一特定時期的記憶和感受,周達非在樓下站了會兒。
他的理智是平靜的,情緒卻察覺了一絲被動的焦躁——那是他住在這裡時最常見的情緒。
當時周達非看整個世界都是不滿的。他對裴延又怨又恨又看不起,還夾雜著他不願意承認的嫉妒,就差扎小人詛咒了;他對自己也沒滿意到哪兒去,劇本寫不出來就把自己往死胡同逼。
他對周立群的恨意也在那一年裡達到了峰值。他厭惡金融系,不僅僅因為不喜歡金融,甚至不完全因為想做電影,而是很大程度源於極端渴望逃離周立群。
周達非似乎始終在奔跑。有時,他在逃離;有時,又像是在追逐。但更多的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些什麼。
今天站在這個胡同里,周達非想起他蹲在陽台上聽鄰居家轉播裴延得獎的新聞,那個女主持人的用詞是:年少成名、寶刀不老。
算周歲裴延當時還不到三十,竟然就能被形容為「寶刀不老」了?
周達非這段時間以來平靜的心緒掀起一絲波瀾,裴延和他的差距再次被赤倮倮地懟到他的面前。他開始煩躁,煩躁自己浪費了太多的光陰,煩躁自己還不夠優秀。
雨後空氣比往日更加潮濕,像是伸手一抓都能擰出水來。周達非心火燃起,在舒爽愜意的春風裡覺得悶熱。脖子上的相機也不知不覺沉重了起來,壓得他呼吸急促像在高反。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曾經住過的地方喚醒了周達非的PTSD,鈴聲響起的瞬間他心跳猛得加速,擔心是裴延打來的。
不久前裴延還隱晦表達過想要給予幫助。周達非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比起感激,他更主要的關注點是:裴延知道他的事業進展不那麼順利。
周達非不在乎被任何人看見自己灰頭土臉地掙扎。可同行相輕,何況是被他當面輕蔑過的同行——自己混到需要「豎子」裴延來幫他的地步,這口氣往哪兒出?
周達非深吸口氣,拿出手機一看:閆尤。
「.........」
漂亮小笨蛋閆尤是全宇宙頭號快樂閒人。他時不時會給周達非發微信,打電話也有,有時候純屬是閒著沒事試圖找周達非聊天或者一起玩耍,也有時候明顯是被裴延支使的。
周達非接通電話。果不其然,閆尤說自己來上海探望收養的小貓小狗,問周達非在不在上海,下午有沒有空一起逛街吃甜品。
周達非既不喜歡逛街,也不想吃甜品,何況他今天心情還不太好。
但是閆尤在電話那頭可憐巴巴的,說自己都沒什麼同齡人一起玩。
周達非很困惑,他印象中的富二代都是狐朋狗友成群結隊。
「誰要跟他們一起玩,」閆尤對周達非的困惑嗤之以鼻,「烏煙瘴氣的。」
「.........」
逛街吃甜品是不可能的,閆尤得知周達非在上海後立刻說自己來找他。
於是周達非找了家書吧,隨便從書架上拿了本書,邊翻邊等閆尤。
閆尤很快就到了。他比上一次跟周達非見面時稍微胖了點,也白了點,臉頰上有若隱若現的嬰兒肥,看起來嫩嫩的很可愛。
閆尤在書吧也不忘點奶茶。他吸了口珍珠,「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呀,都在忙些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