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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3:02:47 作者: Klaelvira
「.........」
裴延過分閒散的語氣激起了周達非的疑心。他回頭一看,只見裴延正手腕輕抬,把壺裡滾燙的茶水倒進小茶碗。茶湯汩汩流出,一股清雅解膩的香氣在屋內淡淡泛開。
周達非這才發現,裴延真的是完全不急。
既不想著恢復來電,也不擔心安全隱患。
裴延不是這麼隨遇而安的性格。
周達非不輕不重地把手邊的柜子合上,櫃門發出一聲悶悶的咚。
「那我也不找了。」周達非也在沙發上坐下,還肆無忌憚地翹起了一條腿,「今晚湊合湊合吧,不行就去前棟。明天再讓人請電工。」
裴延放下茶壺,看了周達非一眼,淡定道,「喝茶嗎。」
「不喝。」周達非像是故意的。
「周立群天天喝茶。我們家就他一人喜歡喝。」
「.........」
「你媽媽也不喝?」裴延問,「這一代的人喝茶很普遍。」
「我媽媽喝咖啡,她年輕的時候在歐洲上學。」周達非不動聲色,卻在暗中觀察裴延,想知道他今天到底抽的哪門子風。
「你媽媽是學什麼的?」裴延忽然有些好奇。
「繪畫。」周達非說,「我小時候會對視覺藝術感興趣,也是受了她的影響。」
「那個年代去歐洲學繪畫...」裴延露出了一個詫異的笑,「你外公家很有錢啊,怎麼你外公外婆不送你去電影學院?」
「可能是因為他們去世了吧。」周達非的語氣平平無奇,「並且很不幸地在去世前破產了。」
「.........」
裴延:「那你媽媽現在還畫畫嗎?」
周達非輕笑了一聲,「她是美術老師。字面意思上,她每天都在畫畫。」
「可是在我的概念里,自我出生之後她沒有真正再畫過任何一幅畫,我想她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我曾經偷偷看過她年輕時候的作品,用色大膽誇張,風格多變而不安分——你知道嗎,我有時候覺得我的性格喜好更多的是遺傳了她。」
「我不知道我的母親是如何變成我的母親的,我沒問過。反正要麼是因為我,要麼是因為周立群,要麼是因為我外公外婆。」
「你的性格也是多變而不安分的。」茶倒進茶碗後涼得很快,裴延抿了口發現已經沒幾分溫熱。
茶几上手電筒發出的光白得有些晃眼,周達非微微挪開視線,裴延的這句話讓他忽然有些明白今天的停電是怎麼回事了。
「今天怎麼了啊,」周達非手肘撐著沙發背,往裴延身邊靠了靠,「好端端的停什麼電。」
「這你要去問電。」裴延看都不看周達非。
「你怎麼想的我不知道,電怎麼走的我還不清楚嗎?」周達非翻了個白眼,「有什麼意見你就直說,別大晚上沒事找事。」
「你現在的脾氣是越來越狠了啊,」裴延有些咬牙切齒,「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都不考慮一下後果。」
「我就是這種性格,」周達非下巴一抬,深色的眸子映著手電筒的白光,像湖水盛著一彎月,「跟我媽一樣。」
裴延皺了下眉,沒明白周達非的意思,「什麼。」
「我媽媽為什麼不再畫畫,是因為她要徹底告別過去的自己。她必須完整切割,才能讓她變成現在這樣一個她需要的溫婉樣子。」
「我也一樣。」周達非注視著裴延的眼睛,「老師,你可以控制我的自由,逼我去做你想讓我做的事、以你想要的方式,甚至一個不高興就想出各種匪夷所思的方法折騰我,譬如把家裡搞停電還不告訴我閘在哪裡。」
「.........」
「我也可以裝給你看——我已經裝過不少回了。」周達非言語內容囂張,語氣卻十分平和,「但裝的東西就像紙糊的,只會越來越千瘡百孔。」
「我會不服、會抗爭、會在被你一次次打趴下服軟後繼續抗爭——你很強,所以我承認,如果我們都無法妥協,最終的結果就是我被扼殺。」
「你說什麼?」裴延的語氣瞬間冷得像寒冰,涼氣襲人還發著抖,「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周達非卻很平靜,「我從前裝過、也鬧過,上次你逼我安排自我介紹,在公司里掐我的脖子...我像是形成了肌肉記憶一樣,不得不服軟示弱。」
「可我越來越覺得我做不到了,並且是越來越做不到。」
「那天從公司回來後,我只要看到你就想衝上去打架。我每次都儘量忍住、避開,可我知道這一架遲早會來。」
「.........」
「只是我沒想到,」周達非像是覺得有一絲好笑,「這把意外的刀竟是你主動遞給我的。」
裴延好一會兒都沒說話。他嘴唇抿得緊緊的,平得令人心驚膽戰。
周達非終於要跟他撕破臉了,並且是在一個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時機。
「你不想拍電影了?」裴延再開口時,語氣已經回到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想。」周達非坦然道。
裴延冷笑一聲,像是在嘲笑周達非的不自量力。
「但是很早以前我就覺得,你也並不願意真的扼殺我。」周達非伸出兩指扯了下衣領,忽然半跪起來朝裴延猛的一下靠近。
裴延下意識要發火,周達非將將頭一偏,在裴延茶漬未乾的嘴角輕啜了下,「我不裝了,你也別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