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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3:02:47 作者: Klaelvira
    周達非搖了搖頭,「不怎麼樣。」

    裴延在沙發上坐下,周達非忽然想起他這段時間精力全都在劇本和分鏡上,好久沒主動跟裴延「聯絡感情」了。

    這樣不行。

    裴延注意到周達非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故意壓低聲音道,「怎麼了寶貝兒,這是要親我還是要罵我啊?」

    「.........」

    「都不是,我有點累了。」周達非想了想,扒著裴延的腿枕上去,慢慢闔上眼睛,「老師,你看著我睡一會兒好嗎,過半小時叫我。」

    裴延沉默片刻,不知在想什麼。

    他摸了摸周達非的頭髮,「今天晚上別寫了,就當放個假。」

    「不。」周達非閉著眼睛,鏗鏘道,「我休息一會兒就行,不是很困。」

    裴延了解周達非現在的狀態,他自己也曾經歷過。他知道這種不知會否有結果的煎熬是每個創作者都會有的,是正常的。

    可落到周達非身上,裴延還是忽然有些微微的心疼。

    「我們去影音室一起看個電影吧。」裴延想想,捏了捏周達非的耳垂,「順便我帶你拉拉片子。」

    拉片是學習畫分鏡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每一個成功的導演都是從拉片學習別人開始的。

    周達非睜開了眼睛,「看什麼電影?」

    「你來挑。」裴延道。

    「那……」周達非思索的時候嘴唇會下意識抿得緊些。片刻後他眸光流轉,仰著與裴延對視,「《沉睡小火車》。」

    「………」

    第35章 妒忌

    《沉睡小火車》儘管是個爛片,但周達非也是貢獻了票房的。

    那是裴延第一次在春節檔上片,碰巧周達非為了逃避家庭大年初一獨自去看電影,好死不死在一眾同期商業片裡挑中了這部他沒怎麼聽說過宣傳所以不確定是不是爛片的《沉睡小火車》。

    當時的裴延還是個新銳導演,《沉睡小火車》在春節檔也不算奪目,排片不多,點映的口碑尚未成勢,觀眾也基本是沒買到其他電影合適時間的票,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來的。

    結果電影落幕時影廳里有人哭有人笑,更多的是驚嘆讚揚,甚至有人當場買了二刷的票。

    周達非驚得跑到大街上吹了一小時正月的北風才冷靜下來。

    《沉睡小火車》在春節檔以黑馬之勢橫空殺出,初一當天就口碑炸裂,自第三天起排片節節攀升,上座率高得可怕。

    並非輿論看不出它的邏輯漏洞、藝術缺陷等等,可觀眾總是欲罷不能。

    看著這部爛片成為票房冠軍,周達非為自己花出去的那張票錢感到罪惡。

    早知道還不如去買個豬肘子餵狗。

    影音室里,裴延把電影投上銀幕,又到側邊關了燈,「有關《沉睡小火車》的缺點,我相信你肯定能輕輕鬆鬆寫出一篇論文。」

    「.........」

    周達非盤腿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罐沒開的啤酒正要拉鐵環,聞言指尖一停。

    「所以今天拉片,主要任務就是你來分析這部電影的優點。」裴延在周達非身邊坐下,右手鬆松地搭上他的肩,恬不知恥道,「各方面的都可以,只要是優點就行。」

    「.........」

    「那容易啊。」周達非把啤酒放到茶几上,「之前我為你再度獲得金翎獎寫的讚辭還存在手機里呢,把電影名稱改改就行了。」

    「.........」

    「老師,說好你帶我拉片的。」周達非不露痕跡地往裴延身邊挪了挪。

    電影的片頭行將播完,漸進打出四個字:導演裴延。

    裴延的唇角是抬起的,態度卻令人琢磨不透。

    周達非想起楊天說過,裴延自己也不喜歡《沉睡小火車》,他拍這部電影的初衷應當是與藝術無關。

    「好。」半晌,當電影已經開始有角色的對白時,裴延才開口。

    他眼神平靜,「不過每個人評價優缺點的標準不同,我只能跟你解釋我為什麼這麼拍。」

    《沉睡小火車》的藝術價值有限,卻是一部非常成熟的電影,節奏、畫面、剪輯、錄音等方方面面不露一絲稚嫩氣息。

    時隔多年,裴延在講述的時候仍對自己執導的影片非常熟悉,每一個鏡頭的調度安排都記得很清楚。

    這個晚上讓周達非想起自己上大學的時候。他有時會跟著趙無眠一起去蹭中文系的課,他尤其喜歡那些滿腹經綸卻靈活有趣的教授。他們以教案為軸卻又不局限於此,常常自一點發散滔滔不絕,一節課眨眼就過了。

    真正有才華的人講廢話都引人入勝,周達非很久沒碰到這樣的人了。

    裴延跟他說一個鏡頭為何這樣拍,又是怎樣拍出來的,它所想表達的東西,它在整部電影中起的作用。

    周達非拿遙控器把電影聲音調小了些,這爛片本身的價值遠遠不如裴延客觀專業的解說。

    「時間有限,我也沒做準備,」電影放完後,裴延一口氣喝光了一整杯白開水,「能想起來的就這些。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銀幕上,演職員表的名單在主題曲的伴奏中徐徐滾動。周達非半晌沒說話。

    他在心裡嘆了口惋惜的氣。其實他想問裴延,為什麼當年要選這樣一個劇本。

    就好比答了一張只有六十分的卷子,傾盡全力做到最好也就只有六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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