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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2:37:22 作者: 青木源
「陛下要不要過去看看?」元澈的位置離天子最近,他身體向天子的方向略略傾過去,「盧世婦畢竟出身范陽盧氏,於情於理,還是去看看比較妥當。」
元徵心頭湧上一絲不悅,士族再如何,也是臣子。這天下就沒有君主非得遷就臣子的事。
「不必了。朕不會醫術,去了在那兒也是於事無補。」
他說罷,叫內給事將奉御等人全都派過去,「不管什麼藥物,一併聽用。」
此事似乎也到此為止了,不過一個多時辰之後,又有人來報,說是盧世婦難產血崩沒了。
婦人生產原本就是將性命壓在刀上的事,世道喜歡娶生育過的寡婦,也有生育過的女人更容易渡過生孩子這一關的考慮在裡頭。
盧世婦滿打滿算十四歲都不到,進宮才幾年的功夫,才剛剛長大那麼點,就死在了生孩子上。
盧氏一門折進去一個孫女,卻半點好處都沒撈著。
元徵只是吩咐了一句厚葬,其餘的沒有別的叮囑。
元澈回府,明棠沒有出來迎接,她無所謂他什麼時候回來。反正回來的早,她笑盈盈的說他顧家,心裡記掛她。回來晚了,她也不生氣,說他辛苦。
也只有舅母在府里的那幾日,為了在長輩面前裝相,她曾經出來迎接過幾次。後面舅母回長安了,她也就乾脆恢復到了老樣子。
他讓侍女帶路,一路去尋她。
這會的天,已經開始熱了。在屋子裡待著悶得很。多數時候,明棠會在外面走動。畢竟府邸這麼寬敞,當然是要各處都走一下。
她看著池子裡的魚正開心,魚都是元澈在地方做官的手下人,派人大老遠的送過來。
池子裡的魚渾身金白,魚鰭泛紅。在清澈見底的水裡游來游去,她手裡掰著一小塊已經發硬的胡餅,丟到水裡,看著水裡的魚兒搶食。
正玩著,一雙手臂從背後繞過來,把她抱了個結結實實。
家裡有資格有膽子,對她出手的人只有那麼一個。
「回來啦。」她一手捏著胡餅,空出一隻手拍拍元澈扣在她小腹前的手掌。
元澈腦袋都壓在她的肩膀上,沉悶著不說話,明棠察覺到他的不對,「宮裡遇上事了?」
元澈點點頭又搖搖頭,「今日在永安殿在陛下面前,聽內給事稟報,說盧世婦難產死了。」
後宮的世家女太多,明棠緩了下才把名號和人對起來。
「她不才十三……」
明棠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致。元澈在她身後抱著她,握住她的手腕。她手腕凸起一塊骨頭,他摩挲了好會,「我怕。」
世俗都默認女子生育這一關難過,就算富貴如天家,也一樣要靠天給命。
元澈見狀,不禁有些畏縮。他不敢讓懷裡的人也去冒險。雖然佛說人有千百世,就算人死了,魂魄也會轉去下一世。但他就是不想。
人死了就是死了,沒了就是沒了。任憑那些僧人說得有多好聽,改不了事實。
「我也怕。」明棠很實在道,「我這個人最怕疼了。」
她回過身來,手掌貼在他的臉頰邊,「不過這種事,我們說了也不算。」
她豁達的很,「今天在宮裡因為這件事嚇到了?」
說起來也好笑,元澈是個什麼人,別人可能不清楚,她清楚不過。披著溫良的一層皮,下手狠起來,絕不留半點後路。他竟然也怕,讓她有些想不到。
「你把我想的太壞了。」
元澈抬眼,暼了她一眼悶聲道,明棠哈哈笑了兩聲。
「怎麼可能!」她提高了聲量,把他的雙手包攏在自己的手裡。還溫柔小意的揉了兩下。
「我就是覺得你這樣一個英雄人物,刀口舔血都不在話下。沒想到會怕這個。」
元澈不說話了,他把自己整張臉埋在她的掌心裡。
明棠見狀,少不得柔聲好生安撫一番。她手掌在他的背上和哄孩子一樣拍了好久。
范陽盧氏的孫女在宮裡地位不高,但不代表范陽盧氏的門庭沒落了。宮裡還是有表示,將人從最低一級的世婦追封到了上六嬪的位置。
另外喪事也是辦的有模有樣。算是將身後的哀榮給了。
明棠作為外命婦,也到宮裡走了一圈。
身後哀榮就是給活人看的。死了的人已經死了,不管有多風光,聽不到也看不到。全是給活著的人的。
畢竟只是內命婦,不是皇后。外命婦去,也不必逼著自己當眾嚎啕痛哭。只是在人前稍稍擦擦眼下,就算是盡到了職責。
明棠起身,掉頭撞見了梁貴人。
那邊是盧氏的主母,突然沒了個女兒,即使再壓制,也難免嗚咽出聲。
一片哀戚里,梁貴人滿面的春風得意,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清河王妃。」梁貴人並不在意盧家姑嫂們那克制壓低的啼哭。
她的身份遠在盧氏女之上。平日裡就算見到,盧氏女還要低眉順眼的給她行禮。就算追封了上六嬪,依然還在她之下。她能過來已經是紆尊降貴。至於讓她和那些盧氏婦一樣,和真死了姊妹哭喪著臉,大可不必。
「我已經有多日沒有見到王妃了。」梁貴人親密的拉住明棠的手。
明棠頂著梁貴人那認真的打量,後背上不由自主的汗毛倒豎。梁貴人從妝容髮髻到衣著打扮,和她當年怎麼看怎麼相似。若不是兩人並不是長得十分相似,明棠都有對著往昔自己的詭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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