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2023-09-13 12:11:11 作者: 屍姐
    「喜歡,就是想娶你呀。」

    小童溫柔的沖花實笑,明亮的眼眸中沒有一絲雜質,花實想大聲嘲笑他的無知和幼稚,最終卻只是默默撇過頭,躲開了小童的目光。

    你之所以天真爛漫,是因為你對這個世界還一無所知。

    黑暗,殘酷,冷漠,腐爛,絕望,這些你都看不見。

    害你失去眼睛的是我,害你失去媽媽的也是我,如果你知道了這一切,如果你知道我其實是個雙手沾滿鮮血的怪物,還會沖我這麼溫柔的笑嗎?還會那麼認真的說喜歡我嗎?

    「不要喜歡惡魔,喜歡我好不好?」

    而現在,這個年僅10歲的小男孩在強行吻過她後,在離她很近的距離直直注視著她,這麼問道。

    無畏無懼,眼中只有他那個年紀僅有的單純和認真。

    摩天輪緩慢上升,到達最高點時,花實柔聲說:「那你帶我逃走好不好?」

    明明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明明只有幼稚的小孩子才會對遙不可及的夢想抱有希望。

    卻還是任性的提出了那個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要求。

    就稍微做一會兒小孩好了,花實心想。

    就一會兒。

    「好。」小童毫不猶豫的回答。

    花實彎起嘴角笑,伸手輕輕抱住小童,把臉埋到他的肩上,悶聲說:「那我們明天就走,我在傅金家醫院門口等你。」

    然而當第二天小童按照約定來到傅氏私立醫院時,卻只看到了獨自走出醫院大門的傅金。

    醫院樓頂忽然傳來砰地一聲。

    很像玩具槍發出的聲音,卻遠比玩具槍震耳欲聾。

    遺失的記憶在那一瞬間飛速湧進大腦,媽媽擁抱自己的樣子,媽媽微笑的樣子,媽媽做糕點的樣子,媽媽彈鋼琴的樣子,媽媽親吻傅金的樣子,媽媽站在熊熊大火中絕望流淚的樣子,全部,記起來了。

    花實在摩天輪里講的那個故事,與現實一一對應起來。

    惡魔,單身媽媽,少女。

    傅金,媽媽,花實。

    明明是對自己很重要的媽媽,卻莫名其妙將她遺忘了很長時間。

    明明是對自己很重要的花實,卻眼睜睜放任她被惡魔害死。

    是的,花實死了。

    從剛才砰的一聲響起來開始,他就知道,花實不在了。

    永遠的,徹底的,從他的世界離開了。

    小童摸了摸口袋裡的那把鉛筆刀,叫住了前方的傅金。

    「傅金叔叔,你要去哪兒?」

    傅金停下腳步,沖小童和藹的笑:「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跟花實一樣?」

    「不一樣,她再也沒機會回來了,而我隨時可以回來。」傅金蹲下身揉揉小童的腦袋,寵溺道,「如果小童想我了,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不用了。」

    小童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熟悉的鉛筆刀,看向傅金的眼神滿是寒意。

    傅金皺起眉,還來不及思考,就永遠的停止了思考。

    「現在你跟花實一樣了。」小童面無表情的說。

    停留在傅金腦海中最後的意識,是花實曾經微笑著跟他說的那句——

    「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終

    一秒。

    就一秒。

    如果他快一秒扣下扳機,那麼他的頭顱必會盛開一朵燦爛的血花。

    所幸,扣動扳機的前一秒,意識猛地恢復了正常。

    高梨手一松,槍直直砸落,身體也隨之癱軟在地,背後冒出的汗迅速浸濕了衣衫。

    羅岳呆愣的注視著高梨,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神。

    一個警員衝上樓頂報喜:「兩位警官,那些被催眠的病人突然全都清醒了!」

    短暫的遲疑後,高梨長長鬆了口氣。

    不管什麼原因,傅金一定是死了。

    世間最後一隻惡魔之眼,自此消失了。

    他沒有朝羅岳開槍,他沒有徹底迷失心智,他終於戰勝了心魔。最重要的是,他和羅岳都活著。

    驚喜與後怕交織在一起,高梨強壓下劇烈的心跳,來不及思考,起身跌跌撞撞的奔向羅岳,像所有九死一生的人們一樣,擁抱,流淚,接吻,大團圓。

    小岳會誇我意志力強大吧,或許也會責怪我不愛惜自己的生命,總之,一定會獎勵我很多很多果凍。

    那一瞬間,許許多多溫暖又動人的畫面浮現在高梨面前。

    他嘴角漾起微笑,迫不及待想要與羅岳緊緊相擁,餘光卻忽然瞥見一旁花實的屍體。

    她孤單的躺在冰涼的地磚上,臉比空中飄的雪花還要慘白。

    高梨緩緩停下了走向羅岳的腳步。

    溫暖動人的幻象漸漸消散,印入眼前的只有冰冷的現實。

    驚喜冷卻後,只剩下揮之不去的隔閡。

    高梨想起了自己剛才是如何在羅岳面前暴露了陰暗醜陋的一面,想起了花實是如何被自己一槍爆頭,想起了當他質問羅岳是否仍然愛自己時羅岳冷漠的表情,想起了羅岳將自己用力攬入懷中時呢喃的那句「讓我們去地獄裡相愛吧」。

    讓我們去地獄裡相愛吧。

    可是,他們還活著。

    最慶幸是我們還活著,最遺憾也是我們還活著。

    「都結束了。」羅岳啞著嗓子說。

    然後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地上的花實,輕輕拂去飄落到她頭髮上的雪花,緩步離開了樓頂。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