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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2:09:57 作者: 屍姐
    信紙淡淡的清香飄進兩人的鼻子裡,他們在這清香中用力的擁吻在一起。

    共度一生。

    他曾經是那麼渴望跟面前那個名叫謝原的少年共度一生。

    甚至不惜放棄高考,放棄家人,放棄未來。

    哪怕全世界都攻擊過來,他也要把謝原藏到身後,死死守護他。

    他們的愛情,建立在所有人的痛苦之上。

    母親面無表情的將自己趕出家門,幾天後卻又一臉憔悴的找到了他,哭著哀求他跟自己回家。沒有哪個母親會痛恨自己孩子一輩子,她們總是會很快妥協,低到塵埃里去。除非,她的親生兒子,為了自己的同性戀人,狠狠把自己推倒在地,揚長而去。

    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

    鄭宴的母親躺在冰涼的雪地里,看著兒子握著戀人的手,堅決的愈走愈遠。

    徹底離開了她的心。

    鄭宴常常想,如果當年自己沒有上前按住謝原準備回信的手腕,那麼他跟謝原的人生,是不是就不會像後來那樣,發生翻天覆地、不可挽回的變化?

    莊靜息在躲著鄭宴。

    雖然那天她很堅決的說出了那句「就讓我這樣一廂情願下去吧」,但事實證明她還是退縮了。

    不再遞上熱氣騰騰的咖啡,不再端著餐盤巴巴得坐他對面,不再追著跟他一起下班。

    前天甚至還傳出了她去相親的消息。

    的確,哪個女人會在得知對象是同性戀的情況下仍能保持熱情呢?

    值得慶幸的是,莊靜息並沒有把他的性取向在公司大肆宣揚。

    生活開始慢慢恢復正軌。

    直到那天晚上,當他路過一家咖啡廳,看見了跟一個陌生男子坐在裡面的靜息。

    她面無表情的低著頭,對面前男子講的笑話毫無反應,男子伸手想撫弄她額前的劉海,被她揮手避開。

    然後她看見了玻璃窗外的鄭宴。

    兩人安靜的對視著。

    鄭宴脖子上還圍著那條白色圍巾。

    趕快逃。

    心裡有個聲音在警告鄭宴。

    可是他的雙腳仿佛被下了蠱,牢牢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靜息驀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拋下相親對象,小跑出咖啡廳,衝過去死死抱住了鄭宴。

    「我喜歡的人明明就在這裡啊,為什麼還要跑去相親呢?」靜息用了最大的力氣擁抱面前的男人,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喊著。

    那一刻,鄭宴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如果讓母親看見這幅場景,看見自己摟著一個漂亮的女人,會不會立即原諒他這些年犯下的過錯,笑著歡迎他回家過年呢?

    謝原直勾勾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慘白的臉色,濃重的黑眼圈,兩頰瘦的凹了進去,雜亂的頭髮乾枯泛黃。

    原來鏡子也會騙人呢,自己明明正被鄭宴熾熱的愛滋潤著,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為什麼會看上去像個因飽受摧殘而營養不良的卑賤囚犯呢?

    他抬起手,一拳砸上去,牆上的鏡面眨眼之間碎裂成無數片,摔落在地。

    剛回家的鄭宴聞聲來到衛生間,看著一地的碎片,低嘆:「又怎麼了?」

    謝原穿著拖鞋的腳踩在玻璃渣上,說:「以後家裡不要裝鏡子了好不好?」

    鄭宴困惑的皺起眉。

    謝原靠過去摟住鄭宴的脖子,直視他的眼睛,笑道:「反正我能從你的瞳孔中看見我,你能從我的瞳孔中看見你,我們的瞳孔就是彼此的鏡子啊。」

    鄭宴沒有說話,任由謝原湊上來吻住自己的唇,他感覺自己的脖子被謝原越勒越緊,有點喘不過氣。他並沒有發現謝原那隻剛剛砸向鏡面的手背被劃了一道很長的口子,鮮紅的血液正從傷口肆無忌憚的蔓延出來,慢慢滴落到地板上。

    任何在你身上發生的細小變化,都會被我一眼發現。

    比如你身上清淡的女士香水味。

    比如你脖子上的白色圍巾。

    比如你手機通訊錄里那個陌生的名字。

    而那些遍布我全身的、張揚而又猙獰的傷口,卻總是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這是不是意味著,在你眼中我正在漸漸透明,總有一天會消失不見。

    「天橋見。」

    靜息抱著手機咧嘴笑,這是鄭宴第一次主動發簡訊給自己。

    所以儘管外面下著大雪,她也還是穿戴整齊,甚至還化了淡妝,高高興興的出門了。

    頂著風爬上十米高的天橋,靜息凍的直哆嗦,不斷靠搓手取暖,二十大幾的人了,她卻表現的像情竇初開的青春期少女,耐心的等待戀人的到來。

    白色的雪花飄落在黑色的傘上,很快就覆上了一片白。

    她趴到橋欄上,低頭打量著天橋下的車來車往,遠處傳來炮竹聲,馬上就要過年了。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靜息用手按住胸口,感受到自己劇烈的心跳。

    一隻手緩緩伸向了她的後背。

    除夕

    當鄭宴趕到醫院時,靜息正在急診室接受搶救。

    蹲在門口的謝原哆哆嗦嗦的抬頭,看著鄭宴,顫聲說:「我沒有推她。」

    鄭宴沉默的站著,俯視著一身狼狽的謝原。

    「宴……」謝原伸出手,想拉住鄭宴的胳膊,卻被大力甩開。他看見鄭宴望向自己的眼神,變得冷漠而又陌生,不禁癱倒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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