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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1:43:04 作者: 安如沐
那麼,若是現在也這麼做,是否就能知曉小竹筒的往事了呢?
陸嘉念一激靈,覺得這個念頭荒謬可笑,兀自搖了搖頭。
但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她不妨一試。
如此想著,她煞有其事地吹熄燭火,鄭重地將小竹筒放在枕邊,蓋好被褥,闔上雙眸。
她用僅剩的一點精神,努力回憶著與竹筒相關的所有細節。
前世的,今生的,甚至是猜測臆想中的......
不知是不是思慮過度,她真的泛起困來,且困意同方才那般,來勢洶洶,不可抵擋。
陸嘉念沒有抗拒,順其自然地陷入其中,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神思飄散開去,整個人再次向下墜落——
陰暗潮濕的密室之中,陸景幽雙眸無神地端坐著,凝視著石台上的棺材。
那裡面,放的正是她的屍首。
因為有了陸景幽以鮮血入奇藥,她中毒離世許久,仍未腐敗。
除了僵硬慘白之外,其餘的完好無損。
再次夢見此情此景,陸嘉念已經不害怕了,反而覺得心生酸澀。
密室似有似無地震盪著,外面傳來兵刃交接的聲響,似乎有兵馬從皇宮踏過,正在生死搏殺。
但是聽著陣仗,勝負似乎已經分明,剩下的都是苟延殘喘。
陸嘉念口不能言,也不能被任何人看見,自由地四處轉悠。
她大抵能猜到,此刻應當是陸言清攻破皇宮,清剿燕北軍隊,想要殺了陸景幽。
這亦是她曾困惑不解的地方——
明明陸景幽有機會逃跑,為何還是服毒自盡,與她闔棺而葬。
她定睛看去,此刻的陸景幽消瘦虛弱,似是耗盡心力,對世間沒了眷戀。
聽著漸漸逼近的腳步聲,陸景幽緩緩站起身,慢悠悠地在一旁收拾東西。
有撕碎的糖紙,她最喜歡的簪子,她的小竹筒......
應當都是她的遺物。
陸景幽似乎沒什麼目的,單純一個個翻看打發時間,靜靜等待死亡的來臨。
他摸到了那個小竹筒,對著裡面「紅顏薄命」的字看了許久,自嘲地彎起唇角。
興許實在是無事可做,儘管他不信這些,還是在密室中翻箱倒櫃,找到了老道士給他的那個小竹筒。
陸景幽遲疑片刻,終究打開了。
小紙條受了潮,墨跡已然暈開些許,但上面的字跡清晰無比——
「終其一生,一無所有」。
陸景幽目光一滯,停在紙條上沒有挪開,詫異地揚起眉峰,身形直了起來。
他的眼前走馬觀花般閃過一生,亦是皇姐的一生,驀然忍不住笑了,笑得瘋狂又絕望,眼淚都笑了出來。
當真是,字字珠璣。
他自幼想為雙親沉冤昭雪,奪得了帝位,卻守不住;
他等著皇姐接他離開,等了整整十餘年,卻杳無音訊;
他終於得到了皇姐,擁有覬覦多年的少女,卻讓她撕毀糖紙;
他不顧一切占有她,只想讓她留在身邊,卻日夜面對冰冷屍首。
終其一生,一無所有。
沒有人比他更可笑了。
陸景幽氣虛地咳了幾聲,扶著棺材穩住身形,笑意僵在唇角,麻木地放不下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可是凝神諦聽,與方才的又不一樣。
這回不像是千軍萬馬奔襲而來,倒像是一個老者,閒庭信步行走在甬道之中。
陸景幽以為是他的幻覺,將信將疑地抬眸,竟然真的看到一個身影。
那個給他小竹筒,卻被他趕走的老道士,白眉白須,一身道袍,慈祥地笑著走來。
他身板挺得筆直,精神抖擻,惋惜地俯視著陸景幽,輕聲問道:
「你此生命苦,可有心愿未了?」
陸景幽愣怔地看著他,已經沒有力氣仔細思忖真假。
他有太多心愿未了,失去的皇姐、暗無天日的過往、奪走的皇位......
然而到了最後一刻,他發現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這一生,就像踏足人間的一場夢,不會被人在乎,不會被人溫柔地想起。
陸景幽嗤笑一聲,對著老道士搖了搖頭。
「上蒼有憐憫之心,若有來生,你不必生於如此艱難境地,重活一世,可好?」
老道士悲憫地看著他,白眉微微蹙起。
「不生於此處嗎?」
陸景幽茫然抬眸,看見老道士點頭後,才喃喃道:
「那便見不到皇姐,不會與她相識相知,如此......倒不如共赴黃泉來得圓滿。」
老道士無奈地搖頭嘆息,沉聲道:
「你太固執了。」
陸景幽卻不在乎,甚至對此有些不耐,側眸打量著他,勾唇道:
「這話不必說了,你若是真的有心,不如讓皇姐重活一世。
她天性純良,此生為我所累,是我唯一未了的心愿。」
老道士微微詫異,目光越過他的身軀,落在棺材中沉睡的少女身上。
他新奇地笑了笑,和緩道:
「若是如此,你的命運,就不在自己手裡了......」
「無妨,我信她。」
還未等他說完,陸景幽便斬釘截鐵地打斷,眸中儘是決然。
老道士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笑得鬍鬚都在發顫,問道:
「僅僅是因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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