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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1:43:04 作者: 安如沐
可是,當他揚起手的瞬間,心底卻湧上一陣深深的無力。
「皇姐......就那麼想同我撇清嗎?」
陸景幽冷笑出聲,力道幾乎將瓷瓶捏碎,不經意抬眸時,閃過幾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望。
他一直在皇姐面前淡定自若,亦是不斷忍耐,告訴自己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因為他從前死裡逃生那麼多回,早已學不會恐懼,更不會輕易赴死,畢竟還有太多使命等著他完成。
若是他執意反抗,她沒有任何辦法。
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想聽皇姐親口告訴自己,這些話都是假的,都不可能在一夜之間發生。
哪怕告訴他,她是被逼無奈,也行。
每一個逼她做這種事情的人,都不可能活下去。
他無論如何也會將他們徹底剷除,無人能逃得掉。
「不然呢?」
陸嘉念隱約感受到身後有些不同,似乎他的呼吸愈發急促壓抑,聲音也藏著幾分不願顯露的失落。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板,狠心道:
「你以為你是誰?日後若讓人知道,大梁嫡親公主同罪臣之子日夜相對,又該如何應付?
漱玉宮的這些日子,我待你不薄,就算你做了再多,如今也還清了。「
說罷,空氣中一片寂靜,只有冷風呼嘯而過。
陸嘉念如釋重負地闔上雙眸順氣,忽然聽到身後笑聲愈發荒唐涼薄。
她心有不安,控制好臉上的表情後轉身,眸光驟然一縮。
陸景幽眉眼彎彎,泛紅的眼尾儘是笑意,黑沉沉的眸中閃爍光亮,卻比黯淡無光時更為絕望瘋狂。
他笑得昳麗驚艷,上揚的唇角辨不清是悲是喜,刺耳蒼涼的笑聲在風中飄散不去。
他與她四目相對,在她眼前拔開了白瓷瓶的塞子。
原來皇姐從始至終都是這樣想他的......
他還以為,皇姐與別人不同呢。
因為是皇姐把他帶回一個像家的地方,皇姐心軟地讓他留在寢殿,皇姐讓他光明正大地出現在眾人眼前,告訴他們,他可以永遠跟在她身邊......
除了皇姐,再無人如此。
他當時還想,他的命那麼硬,怎會真切長久地擁有這些?
看來他想的沒錯,這些都是假的。
原來皇姐還是把他當做泥沼中的污點,一時寬仁沒有拂去,如今玩夠了看膩了,隨手就能永遠消除。
他與皇姐,就像污泥與神袛,能讓他短暫地靠近清輝,就是莫大的恩賜。
真是可笑......
他分明早就知道,分明現在就可以不顧一切地拉住皇姐,讓她也和自己一樣骯髒不堪。
如此,誰也無法放過誰,他們才最是般配。
就算皇姐會恨他,那又如何呢?皇姐這輩子都是他的,也只能有他了。
他會在奪位後,把曾經關過阿娘的金鑾殿,賜給皇姐住。
他會像龍椅上的男人對阿娘那樣對皇姐。
讓皇姐聽話地哭,乖巧地笑,床榻溫暖,夜夜笙歌,
然而真的到了此種地步,他忽然發覺並不歡愉,疲憊和倦怠翻湧而來。
興許是就算如此,皇姐也不能回到從前;興許是這些年活得太累,如同行屍走肉的人偶,只有皇姐柔柔望著他時,才會真切地感受到歲月靜好。
其實......能讓皇姐親手殺了他,未嘗不是一件無比美妙的事情。
前路兇險,不知何時就會身首異處,皇姐也會形同陌路。
只要死在皇姐手裡,她此生都不會忘記他了,或許往後餘生,還會有一絲愧疚。
陸景幽心悅地闔上雙眸,唇角的笑意熱烈如火。
他想像著皇姐心裡永生不能擺脫他的模樣,想像著以後都不用費心籌謀算計的模樣,想像著皇姐會抱著他,在冰雪中顫抖的模樣......
他心滿意足地笑出了聲,道:
「皇姐百年後,定是要與駙馬同棺而葬吧?」
未等陸嘉念回答,他就」嘖「了一聲,兀自說道:
「夫妻合葬棺太小了,應當騰不出我的位置。
那就請皇姐將我火化,把骨灰放在合葬棺中,記得靠皇姐近一點......「
方才陸嘉念隨性聽著,只當他又在胡言亂語,直到聽到後面,腦海中「嗡」的一聲。
他說的合葬棺,該不會是夢境中的合葬棺吧?
前世今生,難道他最後一刻的念頭,真的會有所相似嗎?
還說什麼火化......不就是挫骨揚灰嗎?
燕北侯就是被父皇挫骨揚灰的,陸景幽怎會容忍她再這麼對他?
陸嘉念心口發緊,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強忍著輕聲道:
「這是什麼緣故?你不恨我?「
聞言,陸景幽笑得愈發濃烈,甚至染上幾分難以言喻的溫柔嚮往,聲音低沉道:
「皇姐,我聽說與心中所想之人同棺而葬,來世就會重逢。
生生世世,皇姐允我常伴身側,我只會榮幸。「
陸嘉念聽得發蒙,前世今生的一幕幕混雜在一起,夢境中的合葬棺再次浮現眼前。
所以......他前世亦是這般想的?
她以為,前世陸景幽從未在乎過她,不過是個暖榻的玩物罷了,死後還不肯放手繼續折騰。
甚至連她都不信前世今生,可陸景幽竟會有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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