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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1:43:04 作者: 安如沐
陸嘉念緊抿著唇沒接話,心中的念頭漸漸懷疑和動搖。
難道前幾日是她多心了嗎?若是真的無人照應,前世他又是如何活下來的?
「殿下,他傷勢太重,冷宮地氣陰寒,再待下去恐有性命之憂。」
太醫思忖著開口,頗為不忍地撫著花白鬍鬚,無奈道:
「醫者仁心,微臣亦想將他帶回太醫院照料,奈何每間屋子都登記查驗,實在太過顯眼。其實,哪怕是漱玉宮的一間柴房,也比冷宮好上許多......「
聞言,陸嘉念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糾結起來。
救都救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在冷宮喪命,可若是塞進太醫院,難免驚動他人。
萬一再顛倒是非傳到父皇面前,到時候還不知如何收場,恐怕會更加麻煩。
「罷了,就給他一間柴房吧。」陸嘉念扶額道。
說來也巧,東偏殿的燒火太監這幾日告假,他的屋子暫時給陸景幽安置養傷。
這事兒終究不好外傳,所以陸嘉念謹慎地屏退左右,獨自在陸景幽床前坐著,端詳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前世夜夜交融,她自以為還算了解陸景幽,知道怎樣察言觀色順他心意,亦知什麼位置才能讓他足夠興奮歡愉。
可眼前的少年眉眼乾淨,神色安寧,每回見到她皆是期待和信任,並不像前世那個瘋子。
忽然間,陸景幽指節微動,眉心緊緊擰在一起,似是陷入無盡夢魘。
陸嘉念以為他要醒了,邁了幾步行至床前,翩飛衣角鋪展在床沿,若有若無地划過陸景幽的掌心。
他仿佛能感應到似的,驟然收緊手指,再次緊緊攥住她的衣角。
這時雖沒有旁人,但陸嘉念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渾身不自在,所以還是想把衣角扯出來。
既然力氣比不過陸景幽,她便轉念一想換了法子,一手扯著衣角朝外拉,另一隻手試著掰開陸景幽的手指。
她的手一直用小爐暖著,而陸景幽連掌心都是冰涼的,摩挲一會兒都被她捂熱了。
絲絲暖意從手背傳來,陸景幽墜入深淵的意識逐漸清醒,在陸嘉念埋頭苦幹之時悄然睜開雙眸。
第一次,她離他那麼近,幾乎觸手可及。
清甜馨香一縷縷鑽入鼻翼,穿過肺腑流向心臟,如冬日暖陽灑落金輝般舒暢;垂落的髮絲時不時掃過他的小臂,酥麻癢意勾人彎了唇角。
她的手溫熱柔軟,白皙細嫩,骨節處泛著淺粉,撫摸過的每一處都留有餘香,讓人不禁想包在掌心,再也不放開。
陸景幽享受地闔上雙眸,在陸嘉念抬首的剎那拉平嘴角的弧度,若無其事地繼續裝睡。
只有手上的力道偷偷又大了些,讓陸嘉念無論如何也掰不開手指。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陸嘉念的努力以失敗告終,乾脆憤憤不平地撒開手,雙手叉腰氣呼呼地瞪了沉睡的陸景幽一眼。
這個傢伙,怎麼無論何時都這麼難纏?
手上的溫軟猝然消失,陸景幽心底一沉,屏息感受著她短促的呼吸,大抵猜到了緣由,趕忙壓下笑意,自然懵懂地掀起眼帘,恰好和她四目相對。
少女鮮活靈動的神態映在他墨色瞳仁中,腮幫子微微鼓起,瓷白肌膚透出一層嬌嫩桃色,柳眉不悅地蹙著,像是有誰惹了她似的。
陸景幽看得出神,倒是陸嘉念有些不知所措,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轉過臉,趁機將衣角賭氣般抽回來。
「多謝皇姐相救。」
陸景幽極快地掩飾好所有心緒,眸中恢復了一片純澈清明,盈滿感激和仰視的光彩,費勁地撐起虛弱的身子就要行禮,傷口隨著動作開裂,鮮血滲了出來。
「不必了,我只是路過,你也不能一直在這裡。」
陸嘉念瞥了一眼他的傷,示意他不用起身,聲音卻悶悶的,說的話也莫名彆扭,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得奇怪。
按理說,她既然做了救命恩人,應當擺出些寬和仁善的態度,讓陸景幽好好記住恩情,日後不說報答,起碼不再像前世那樣對她。
可不知為何,她心裡就是鬱結著一團氣,分不清是氣陸景幽明明前世暴戾惡劣,今生又這般無辜可憐,還是氣自己一時糊塗把他帶回漱玉宮。
反正就是不舒坦,做不到給他太好看的臉色。
「哦,這樣啊......」
陸景幽眼底的光亮一黯,略顯失落地垂著腦袋,纖長眼睫隨著動作輕輕顫動,不一會兒又抬起頭,極力將那些期望和難過藏好,故作無事地側首,認真執著道:
「無妨,本就是我麻煩皇姐,日後我會記著皇姐的恩情,攢了銀子再來報答。」
陸嘉念被他帶著幾分稚氣的話逗笑了。
她哪裡還缺銀子?以陸景幽半死不活的樣子,還有他那性子,又談何報答?
正要漫不經心地略過這話,她忽而思緒一滯,想起了方才的一件事,探究地問道:
「他們說你偷了銀子,此事當真?」
在她的印象中,陸景幽骨子裡極其矜貴孤傲,在欺凌之時連一句求饒都說不出口,又怎會做偷三摸四的事情?
誰知,陸景幽像是被她看透了骯髒的秘密一般,清澈的目光躲閃起來,半縮著清瘦的身子,下意識往後挪了一寸,咬著乾裂出血的唇,心虛道:
「當真......但皇姐莫怪,我、我不是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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