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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1:28:38 作者: 陳十年
眼前傳來嘲弄的一聲輕笑。
顧芙將下唇咬得更緊,幾乎要咬破,她僵硬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指尖,連自己的影子也顯得如此單薄。
「能不能把燈滅了?」她聲如蚊訥。
陸雪棠自然又是一聲嗤笑:「滅燈做什麼?自然要點著燈,才能讓我好好欣賞不是?」
顧芙面如紙色,靜默地僵持了好一會兒。
陸雪棠催促:「繼續啊,我今日可是挺累了,你要與我耗下去,我可沒這耐心。」
顧芙終是將下唇咬破,淡淡的血腥味從嘴唇滲出,疼痛感好似能掩蓋羞恥感似的。她閉上眼,一股腦繼續。涼意更甚,仿佛從四面八方侵襲著她整個人,她不由微微發抖。
閉著眼就可以裝作若無其事了……
顧芙在心裡安慰自己,卻仍是忍不住抬手擋在身前。這樣站著實在太過羞恥,她往後一步,拘謹地坐下,思忖半瞬後,慢慢往後四平八穩地躺下。
她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
閉上眼之後,聽覺與觸覺便會被無限放大,顧芙聽著耳邊的動靜,陸雪棠似乎是站起來了,走動時衣料摩擦的聲音清晰可見。而後,涼涼的衣料落到了她的身側,令她忍不住繃緊身體。她知道,陸雪棠在她身側坐下了。
這讓顧芙心跳得更快,她在緊張。
仿佛時間都被拉長似的,一瞬變作兩瞬,顧芙等待著那把劍的落下。
粗糲的指腹輕輕落在她脖子上,動作很輕。陸雪棠看著她如今光潔的脖子,腦海中卻想到那一回,她被人劫持時傷了這裡,白皙如玉的肌膚上橫出一條淡淡的血痕。
他盯著她顫抖的睫羽,瑟瑟發抖的小白兔。
不知怎麼,他原本的不快淡了幾分。
顧芙眼皮顫抖著,渾身都忍不住輕抖,她感覺到冷,仿佛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冷。下一瞬,有溫熱的觸覺落在她脖子上。
她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一彈。
顧芙眼眶裡的淚壓抑不住,從眼角滑落。
陸雪棠皺眉,他又沒將她如何,她也至於哭成這樣?
顧芙只覺得他的舉動太過輕侮,所以一時沒忍住。可他們如今的地位,本就是她失去尊嚴,顧芙吸了吸鼻子,將眼淚忍了回去。
只是沒多久,又哭得洶湧。她不想,卻忍不住。
陸雪棠又覺得莫名,他心情好了些,已經很溫柔,可她還這樣哭得厲害。他甚至覺得自己從未這樣溫柔地對待過一個女人。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也許她哭,是因為與他一起。她愛陸成器,卻不得不為了生存,為了爹娘,委身於他。她說過她恨他,卻不得不被迫接受這一切。
陸雪棠眸色稍黯,好容易迴轉的心情急轉直下,比先前更添幾片烏雲。
她便這樣愛陸成器麼?
所有人都愛他,陸雪棠比不上他。
可是他死了。
陸雪棠沒了溫柔的耐心,漸漸有些粗暴起來。他自幼隨母親生活,母親是個歌姬,歌姬這種身份,永遠只能被人欺負。時不時有客人動手動腳,儘管母親是賣藝不賣身,可那種下九流的地方,也有賣身的。他從小在那些地方長大,不是沒見過那種事。
但是那些人都是來找樂子的,花了錢,要享受,自然不會顧忌女人的心思,從來橫衝直撞,粗暴無比。
有那麼一瞬間,陸雪棠對自己感到厭惡,他好像變成了與那些人一樣的人。
這種厭惡在低頭看見顧芙滿眼的淚時,達到頂峰。
陸雪棠眸色微冷,出聲嘲諷:「你像塊木頭一樣,令人毫無興趣,陸成器就喜歡你這樣嗎?」
顧芙淚眼模糊,將他字字句句聽得清楚,哽咽著開口:「他才不會像你這樣……」
不會像你這樣對我。
這話落在陸雪棠耳中,很是刺耳。他想到他們成婚那夜,洞房花燭,想必她過得很開心。聽聞那晚的東宮,燈火長明。
陸雪棠說:「是麼?可他死了,而你,現在是我的。」
他重新俯下身,扣住她手腕,吻上她朱唇,與其說吻,不如說咬。顧芙掙扎不得,只得哭。可無論她怎樣哭,也無法阻止他。
夜仿佛很漫長,漫長到顧芙都覺得天再也不會亮了。
終於,天光破曉,熹微的晨光慢慢透過窗戶。
顧芙嗓子又啞又疼,幾乎說不出話來,她仰面躺著,眼皮沉沉耷拉著,感覺到一種解脫。
她沒有任何力氣再掩藏自己的情緒,因此被陸雪棠盡收眼底。他原要躺下的動作一頓,轉而翻身下去,拾起自己凌亂的衣裳一件件穿上。
顧芙覷了眼他的背影,垂下眸,鼓起勇氣問:「我爹娘……如今在何處?他們還好麼?我能不能……與他們見上一面?」
陸雪棠想到李千游的話,顧洛平的病情暫時穩住了,只是仍要修養幾日。他輕嗤道:「一晚便想見他們,你未免將自己的身價看得太高吧,顧芙。」
顧芙驟然一僵,側過身沒再說話,將自己埋進金絲軟被之中。她不知道陸雪棠何時離開的,關門聲她沒能聽見,因為她已經哭得喘不上氣,在那個沒有人看見的小角落裡。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哭多久,眼淚仿佛沒有盡頭似的,不停地流,打濕了枕頭與被褥,將她淹沒掉。直到再也沒有力氣,她才沉沉睡去。
這一睡,便至中午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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