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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1:24:45 作者: 昭野瀰瀰
    他的月月已經受夠委屈了,今後,他絕對不會再讓江寄月難過了。

    時燼深吸口氣,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江寄月,害怕驚擾到江寄月,聲音壓得極低,小心翼翼問道:「疼嗎?」

    江寄月笑了笑:「時燼,這問題你剛才已經問過我了。」

    「問過一遍還可以再問,月月,疼就跟我說吧,這樣我就不會那麼難受了。」時燼抬手,輕輕撫摸過江寄月的後背,不帶一點旖旎心思。

    江寄月一怔,酸意從四肢百骸齊齊上涌,將他的喉嚨、鼻腔和眼睛占據。

    他一直不敢回抱住時燼,可此刻,他放棄了矜持與羞赧,將額頭抵在時燼的肩膀上,學著時燼,用力地圈住了時燼的腰,低聲道:「時燼,我疼。」

    他像是在跟時燼訴說疼痛,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聲音輕而有力,穿過了漫長時光,對當初痛到整夜睡不著,一個人默默流淚的自己傾訴——

    疼的話就說出來,不用再忍著了。

    今後會有人抱緊你,會願意傾聽你的難過。

    第49章

    江寄月很喜歡時燼無聲的安慰, 在他傾訴完之後,時燼沒有說冗長的話來安撫他,只是緊緊抱著他, 不停地輕撫著他的後背。

    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江寄月明顯感覺到, 時燼撫摸的地方只局限於他傷疤的位置。

    江寄月無法抗拒這份貼心的溫柔,他放任自己沉溺在時燼溫暖的懷抱中,享受著這遲來的關懷。

    剛住院那段時間, 舅舅舅媽天天都會來看望江寄月,江寄月被安排在季家的私人醫院裡,離老家很遠, 舅舅舅媽是特地歇業來照顧他的, 連續照顧了五天,舅舅舅媽沒說什麼, 反倒是江寄月覺得過意不去了。

    他隱瞞了自己的傷情, 告訴舅舅舅媽他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讓他們回家繼續做生意。

    舅舅舅媽看出他在說謊,他又告訴他們, 季家安排了非常專業的護工, 不需要擔心沒人照顧他。

    在江寄月的堅持下,舅舅舅媽只能回去了。

    江寄月不是強裝懂事, 他也想任性一回,但現實不允許他任性, 舅舅舅媽對他很好, 可他總覺得他們之間存在著一層厚厚的壁壘, 是分開了那麼多年產生的生疏, 他知道, 他永遠不能像小表弟一樣,什麼都可以向舅舅舅媽傾訴,因為舅舅舅媽不是他的父母,他無法向除了父母以外的其他人釋放真正的脆弱。

    明知道舅舅舅媽願意包容他的一切,但他的害怕無法根除。

    他害怕總有一天會再次被人拋棄,就像六歲那年,等了父母一天,最終等到父母離世的消息。

    如果不懂事一點,如果惹他們厭煩了,他會不會被厭惡,會不會被趕走,他不想一個人,他只能假裝成熟,假裝懂事,強行將堅硬的外殼裹在年幼的自己身上,假裝無堅不摧。

    江寄月沒有說謊,季家的確給他安排了一個專業護工,護工照顧的只是身體,照顧不到心靈。

    白煬就住在他的隔壁,季懷宸沒日沒夜地陪伴在白煬身邊,他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季懷宸偶爾會來看望他,病房的隔音不錯,但偶爾開門關門的時候,他能聽到走廊內飄來白煬的聲音,白煬向季懷宸訴說痛苦的聲音,季懷宸心疼的聲音……

    江寄月假裝無動於衷,深夜被後背的傷折騰得掀開堅硬的外殼時,這些聲音成了致命的毒藥,一遍遍折磨著脆弱不堪的他,害怕哭泣會吵醒隔壁床的護工,他將臉埋進枕頭裡,將哭泣聲壓抑至無聲。

    他有時候也會恨,明明他救了季懷宸,為什麼季懷宸不願意來照顧他呢?

    哪怕只照顧他一會也好,哪怕從白煬那邊分一點點時間也好,哪怕只有一分鐘。

    可是沒人知道他的痛苦。

    都說會鬧的孩子才有糖吃,這句話不適合用在他的身上。

    白煬一喊疼,季懷宸就會毫不猶豫奔到白煬身邊,而他的聲音永遠都不能傳進季懷宸的耳里,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放棄了喊疼。

    再次被疼痛折磨得醒來時,他終於生出了點後悔,這種時候他不該盲目懂事的,在舅舅舅媽堅持要留下的時候,他不該讓他們回去,至少,這時候,他還能有人傾訴。

    可他選擇了一條錯誤的路,只能將錯就錯下去。

    「時燼,我現在已經不疼了。」江寄月不是矯情的人,他不喜歡沉溺於過往的痛苦記憶,享受夠了短暫的關懷,他從時燼懷裡抬起頭,臉上重新掛起真心實意的微笑,桃花眼微彎,笑意仿佛成了融化的糖漿,融在眼底,流進了他的四肢百骸里。

    時燼抬手撥開刺入江寄月眼皮里的碎發,輕聲道:「月月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你想要安慰,我會安慰你,你不想要安慰,那我什麼都不會說,我會是一個合格的聽眾。」

    他像是在叮囑一個學不會懂事的小孩,聲音雖然輕,但帶著堅定的決心。

    江寄月吸了吸鼻子,拉開兩人的距離,時燼的手臂松松箍著他的腰,不會讓他難受,卻也無法讓他逃開。

    江寄月喊道:「時燼。」

    「嗯。」時燼低低回應,手臂一帶,將被江寄月拉開的距離又拉近了一點。

    江寄月聲音發顫:「我這樣是不是很卑鄙?」

    時燼:「月月為什麼會那麼覺得?」

    江寄月面紅耳赤,逼著自己不要膽怯,抬起目光看向時燼:「如果我們是朋友的話,我可以坦然接受你的關心,但我知道你喜歡我,我們不能那麼親密,那樣對你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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