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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1:08:27 作者: 舍目斯
施懷瑾在一個禮拜前的凌晨就醒了。施懷先說作為懲罰,就把她帶到了貨艙。後來,肚子疼,流了好多血,她求他救救孩子。他先是驚慌失措,然後獨自跑了,再折回里,直盯著自己看。她知道了,自己要死了。
她一直在想,那天她到底哪錯了?
*
施圖南盯著海面,輕聲說了句:「對不起,我也想咽,可咽不下去。」抬頭看了會藍天,轉身望向在同宋家,何家、杜家說話的李邽山。他依然沒什麼型,懶懶散散地坐著,幾個商賈站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他朝身後招招手,老三隨著他們去了貨艙。宋家少爺看見施圖南,別開眼,隨著去了貨艙。
鬼,果然怕惡人。
施圖安正在房間收拾行李,看見施圖南回來,猶猶豫豫地問:「姐,你真的要回去接父親他們?」
「怎麼了?昨天不是已經說好了。」
「沒事。」施圖安搖搖頭,抱住她不言語。
「明天下船老二會送你們。」
「我不要他送。」施圖安紅著眼道:「我不想同大姐分開。」
「我不去接,父親他們怎麼來?」姐妹間正鬧著,梁晚月母女過來,施圖南回內間,提出兩箱金條,又拿出一本帳簿道:「家裡的帳不同你們提,是不想你們憂心。事已至此,沒什麼好說的了。」
「姐,家裡真的敗了?」施懷瑜問。
「敗了。」
「那十幾箱真的是石頭?」
「如果我們不抬十幾箱上船,堂哥堂姐他們會很難過。」施圖南輕聲道。
「大伯家真的——」
「真的。」
姐妹不再問,也不敢問。施圖南給她們分著金條道:「世道亂,節省點花。」
「姐,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冬上吧。」
「好,我們在家裡等你們回來——」
施圖安斟酌著推了兩根金條出來,施懷瑾也推了兩根出來,施懷瑜也推了兩根,梁晚月也推了兩根。施圖南明白這是施懷先的那一份,想了會兒,朝她們道:「拿給傳教士吧。」
施圖安同施懷瑜去了三等艙,梁晚月也回了房間,一直沒做聲的施懷瑾問:「你早就知道我懷了身子?」
「比懷瑜知道的早。」
「你也知道我和懷先……」
「半年前知道的。」
施懷瑾看著她,難以置信道:「所以這都是你布的一場局。從十六箱抬上船,借懷先的手推那個男人落海,最後反殺掉懷先……」
「我一直在給他機會。」施圖南看她。
「如果……如果一開始你就說只有兩箱金條,如果懷瑜沒有看見我們爭執,也許他就不會想殺懷瑜,也許就更不會要殺我的孩子?」
「或許……或許你早早殺了他,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會有如果。」施圖南輕聲道。
施懷瑾慢慢捂住了臉,先是低聲嗚咽,隨後哀慟大哭,淚順著指縫往下滴。她從醒來一直都很平靜,這是第一次哭。
施圖南沒說話,也沒安慰。她在想:如果自己沒有將計就計,沒有冷眼旁觀,情況會不會不同?
——也許吧。
*
隔天一早,梅孜君過來找她,面容憔悴,一副沒睡好的模樣。施圖南替她泡了杯茶,她坐下看著她,一直看一直看,忽然笑了一下道:「囡囡,媽媽很後悔,一直都很後悔,後悔沒把你留在身邊,後悔沒盡到母親的責任。」
「媽媽做了夢,老夢見你在哭,哭的很傷心很傷心。媽媽就在想,我的囡囡怎麼會哭呢,她是從不會哭的呀。」
「我的囡囡很善良,很善良很善良。她的外公說,她小時候養了只鸚鵡,因為沒照顧好鸚鵡被貓吃掉,她內疚了很久很久,她……」梅孜君淚流滿面地看著她,笑著道:「她一定很害怕,怕的睡不著覺。」
施圖南垂著頭,沒應聲,好半天才道:「蘇醫生找你了,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沒有。媽媽只有心疼和愧疚。」梅孜君擦著淚道:「媽媽替你不值得。一切都過去了,這事不會有人知道的。」
施圖南笑了笑,說:「可我自己知道呀。」
梅孜君一直同她說,一直同她說,直到傭人過來催,說船要靠岸了。施圖南才看著她,神色茫然道:「媽,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不知道自己是那個跪在祠堂前的施家小姐,還是追在你身後跑的女孩。你要我學著站起來,我站起來了,可前面沒路了。」
*
施圖南拿出小密碼箱,發現裡面的東西動了,只有一把槍,不見子彈。原本留好的遺書也被換了,信紙上是一筆一畫的正楷。
排頭寫著:致吾妻。
一束彩色的光通過海景窗打了過來,外面甲板上的人沸騰歡呼,船靠岸了。「——姐——姐!」施圖安拍門。
施圖南開門,施圖安扯住她一路跑到甲板上,指著彩虹給她看:「彩虹橋!好大好大的彩虹橋!慧雯沒騙我!真的有大彩虹!」
施圖南呆呆地望著彩虹橋,沒應聲。
「四妹,你們啥都別拿,晚會二哥親自把行李給府上送去!」老二在海里的小船上朝她們喊。
施圖安哼了一聲,扭頭回船艙拿行李。
「大哥大哥,——她哼我,她竟然哼我!她不稀罕我拿!累死她個娃娃!」老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