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2023-09-13 11:03:39 作者: 乾凌踏月
「但我不能......皇兄頭頂上懸著攬江軍,懸著秦王府。我們兄妹起於微末,沒有半點倚仗,你讓我怎麼做那樣的人?」
晏聞已經不想說了,和從前很多次一樣,就算他講朱翊婧也不會聽。
不論如何,她還是學不會為旁人考慮半分。就算告訴她祝約被朱端囚於望江樓差點被辱,承澤開朝以來一直被疑心造反,不得不委屈求全。落得自身難保的境地,他依然捨身救人。
就算告訴她這些,朱翊婧也只會看到她所認為的一切。
「晏聞。」見他沉默,朱翊婧放緩了聲音,「別再說氣話了,我若對你沒有真心當時又怎會放下身段去找你?我對你有真心和你幫皇兄,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
「你不喜歡我提祝約,那就不提,他有他自己的姻緣。」她像只蠱惑人心的妖精貼上來,捻起晏聞肩側垂下的一縷長發,「他和朱嫿大婚後就會去曲靖,到時候山高水長,什麼都好了。」
晏聞冷著臉掙開她,後退一步,「恕臣不能從命,長公主殿下要殺要剮還請自便。」
他動作不掩厭惡,朱翊婧頓在原地,這是她第二次遭拒,上一次晏聞是憐惜她,而這回是連裝都懶得裝了。
她抬起的雙手僵在那裡,屈辱,不甘一併涌了上來。
既如此,也不必留有情面。
「你這是打定主意了?」朱翊婧無力地垂下自己的雙手,語氣卻森冷,「那你知不知道錦衣衛在西北,只要皇兄一聲令下,祝襄就會沒命?」
晏聞早已猜到承澤帝用祝襄威脅祝約應下秦王府的荒唐婚事,但直接告訴他時,他還是微惱地看了一眼朱翊婧。
「你不必這樣看我。真論罪魁禍首,還是你給了皇兄這個機緣。」
朱翊婧笑了笑,「宋昶可是你送到皇兄跟前的。京口水師遠遠不及攬江軍,但他的恩師是東南水師的祖梧大將軍,要知道朝廷里可不止他祝襄一個會打仗的......他就是真死了,西北也有人能穩住局面,皇兄沒動他,不過是因為還有用。」
晏聞不想再糾纏,他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除了我去勸皇兄,沒人可以保祝襄一命,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若是應了,我可以救祝襄一命。」朱翊婧望進他死水般的眼底,「我畢竟是長公主,一朝被退婚顏面何存?祝府的婚宴我是要到場的,我要你陪我去一趟,一同道賀,此後你辭你的官,我也絕不叨擾,如何?」
宮門外,言過非和淨瀾都有些急,方才淨瀾想拿出侯府令牌進宮,被應松攔下,勸道,「再等等。」
不論今夜長公主出於何種目的扣下晏聞,韃靼使臣還在驛館呆著,她都不會在這個時候要晏聞的命。反倒是淨瀾,如果此時暴露侯府跟晏府關係匪淺,一定有人會找祝約麻煩。
應松跟了晏聞許多年,多少知道他主子是如何想的,晏府的人來定侯府報信時,祝約已經歇下。
小定侯爺自從被賜婚像是轉了性子,喝藥治病都過分乖巧,睡得也早,似乎就等著養足精神同壽光縣主回曲靖安享榮華。
晏府侍衛求見的時候,他正百無聊賴地翻著本書,幾乎瞬間就猜到是柔儀殿那位主子下的手。
近來鴻臚寺事務繁雜,皇帝要扣晏聞大可以公務之名,還不落人口舌,思來想去,只有長公主咽不下這口氣要拿晏聞開刀。
這樣的場合,他不好出面,於是派了淨瀾,又叫人去找了言過非,以鴻臚寺事務為由施壓。
結果消息遞進去了,晏聞還沒有出來。
應松臉色也不太好看,正猶豫要不要去找雷固幫忙,就見暗紅色的宮道旁走出一個人影。
晏聞衣衫微亂,步調依然從容。
月色下一向昳麗的臉孔沉如深潭,蘊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看見門前三人並不訝異,藏起了被束縛發紅的手腕道,「無事,回吧。」
他應了長公主之請,倒不是為了她,而是他心知肚明朱翊婧恨極了祝約,不知道又要在席上給祝約什麼難堪,有他在,至少能擋住一二。
從柔儀殿出來這一路也想了許多,定侯府和秦王府的婚事朝中沒有多少人贊成,秦王府軍多在曲靖,攬江軍舊部在西北涼州,剩下的全部沖了京中三大營,雖說分散,要是真擰成一股,京口水師加上東南水師也壓不過去。
他不是什麼心懷大志,拯救蒼生之人,說白了,這皇位讓秦王坐或許比朱端更好。
朱端在這個時候拿祝襄要挾祝約,明面上看是一步爛棋,實則是將心腹大患歸於一處,都在曲靖,總比將已經結了怨的小定侯留在金陵要好。
說不準曲靖府已經布了暗殺的兵力。
至於這場有名無實的婚事,祝約的想法在皇帝看來絲毫不要緊。
祝約,他沒來由一陣煩躁,連整理好的思緒也亂了方寸。他知道祝約喜歡的是不留情面的九五至尊,懵懂的朱嫿陪他在涼州走了三年,似親妹,似家人,唯獨不會是妻子。
他無牽無掛能斷了朱翊婧重修舊好的念頭,祝約身上綁著的是他的父親,是涼州衛十萬攬江軍。
心中有些許震痛,他說不上是同情還是別的什麼情愫,最近他總是想到祝約。
想到梅里藏書樓被他惹紅了臉,又口是心非送他下山的少年,想到秦淮河漫天煙火里坐在他身側那道落寞的身影,最後是望江樓的一片猩紅中含淚看向他的小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