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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1:03:39 作者: 乾凌踏月
    祭祖之日在四月末,祝約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個暗色蟒袍的中年人繞過園中花草往他這走來。

    秦王朱桯滿面風霜,見到他這副樣子眼眶先紅了,喊了聲循如。

    祝約愣了愣,簡直不相信眼前這個滄桑的人會是當年風度翩翩的十七王爺朱桯,他踉蹌著站起身,未曾注意門外走過來的三人,也低喊了一句十七叔。

    第33章 壽光

    秦王是快馬加鞭趕回的金陵。

    曲靖地遠,得先走鄭州府再轉水路回來,接到他受傷的消息,朱桯愣是將原本一月的行程縮減到二十日,提前趕了回來。

    不過規矩不能錯,他先是帶著壽光縣主入宮拜見了皇帝,連蟒袍都沒來得及換下就趕來了定侯府。

    壽光縣主朱嫿已年過二十,仍然如孩子一般兩眼紅紅,路上想必是已經哭過,此時見了他,兩眼一眯又哭了出來。

    過去在西北她見過很多次祝約受傷的模樣,心智又停留在幼時,幾乎次次都能哭得驚天動地。

    見眼下情狀,朱嫿張手就想往他身上撲,朱桯怕她沒輕沒重,一把將人拉到身後斥了句莫亂動,她才抽抽噎噎地頓住了。

    祝約有些想笑,他也確實笑了,受傷以來他鮮少能這樣高興。這一笑牽動了傷口,又忍不住「嘶」了一聲。

    芭蕉樹後,晏聞忙喊了聲「別亂動。」

    祝約這才注意那裡站著兩人,朱翊婧自那日後受驚過度,一直都有些後怕,不論去哪兒都帶著大批侍衛,此時出宮更是抱著晏聞的胳膊一刻也不肯鬆開。

    晏聞也任由她牽著,半身在前,那是一個極其保護的姿勢。

    祝約揉了揉眼框,他大病初癒,實在是不太想看這副場面。

    秦王爺不曉得他的心思,以為他躲懶慣了不願意見外人,解釋道,「晏大人這幾日都在宮裡陪著長公主,這次救駕皇上說了你是頭功,特讓他二人上門道謝。」

    朱桯是個謹慎妥貼的人,小時候的祝約就不愛講話,他怕祝約在長公主面前失了禮數,小聲提點他這是皇帝的恩賜,不可不受。

    晏聞此刻也不在意祝約是否待見他,他牽著朱翊婧上前,神情肅穆地對著祝約躬身行禮。

    「若非祝小侯相助,怕是阿婧已經凶多吉少,晏聞在此謝過。往後若有用得上晏某的地方,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說的誠懇,朱翊婧則探身瞧見了祝約薄薄外衫下裹滿繃帶的右肩,眼中浮出驚恐之色。

    當初如若不是祝約擋了那一下,現在躺著的人就是她了。

    思及此處,朱翊婧飛速行了個禮,啞著嗓子道了一句謝,又躲到了晏聞身後。

    晏聞察覺她的害怕,拍了拍她的手。

    祝約掃過他的動作,突然輕笑一聲,也不知在笑什麼。

    「不必如此,臣子本分而已。」

    祝約斂了笑容不再去看刺眼景象,輕聲道。

    不過他確實不覺得有什麼好謝的,也算不上本分,天性如此,當時在他身邊的倘若是旁人,他也一定會救。

    不論朱端要殺的是誰,當時那箭力道極大用了狠勁,他的體格挨了尚且痛不欲生,朱翊婧一個弱女子若中招,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何況她是晏聞的心上人。

    梅里晏家的情狀他多多少少知道一點,晏三公子被晏凌鴻當作玩意兒攀附權貴,後來晏聞高中,雖然仍舊供養著晏家,這些年情分也越來越淡。

    當年出現在梅里的朱翊婧於晏聞而言或許早不是心上人這般簡單,更像是他在這偌大金陵城的寄託。

    他明白朱翊婧不能出事,否則晏聞會變成什麼樣他不敢去想。

    右肩劇痛一陣一陣傳來,祝約身上難受心裡也不舒坦,咳嗽了兩聲,淨瀾立刻拿毯子給他裹好,秦王也俯身順了順他的心口。

    或許喜歡上晏聞這件事比一箭穿骨更難受,他邊咳嗽邊認命地想。

    有那麼一瞬他想破罐破摔告訴晏聞自己實則很嫉妒康南,想說自己根本不要什麼天家恩賜,感恩戴德。

    他只要晏聞和朱翊婧離他遠一點,都平平安安的離他遠一點。

    可他不能說,不僅如此,還得裝著雲淡風輕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般。

    祝約抓著胸口拼命咳嗽著,眼眶都咳紅了一片。

    朱桯問他如何也只會搖頭,他著急忙慌吩咐下人道,「快去請太醫!」

    就在此時所有人始料未及之下,一直安安靜靜抽泣的壽光縣主朱嫿忽然一把從晏聞身後拽過朱翊婧,在眾目睽睽下將她推進了庭院當中。

    祝約住的的院子由周皎生前一手打理,種著許多時節的花,這麼些年都由管事好好養著,岸邊的杜鵑和梔子剛添過水,中間一方小池裡臥著睡蓮。

    朱翊婧也沒料到這個痴傻的堂姐會突然暴起發難,一下子後退踩在泥濘的花圃里向後倒去,晏聞也驚了,沒來得及抓住她,就聽「砰」一聲響。

    蓮池被砸出巨大的水花,池子不深,朱翊婧尚能站起身。

    只是站起後她渾身上下狼狽至極,被公主府侍衛扶上岸後羅裙都在淌水。

    她顫著手指朱嫿怒目道,「你大膽!你...」

    壽光縣主叉著腰與她對視,朱嫿幼年生在西北,一場大病讓她停留在四五歲的心智,先帝派過御醫,秦王也從民間找過大夫,但這些年用針用藥,始終沒能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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