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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0:39:08 作者: 錦繡灰
    那時他尚懷滿腔不忿,暗自詛咒發願永不原諒這世間,哪怕已粉身碎骨為代價,和面目模糊的仇人同歸於盡。

    冗長蒼白的歲月終是撫平了一切潰爛的,癒合的傷口,身雖風華正茂,心卻平靜蒼老。

    恨已消散,而今他不過只剩下一分執念。

    那個一身傲骨,仿若刀槍不入,卻在夏夜寂靜的蘆葦盪邊,看一隻螢火蟲會流淚的姑娘。

    彎腰撿起了跌落在地的炎龍璧,玉身渾圓通透,上刻龍鳳呈祥,流雲百福,入手溫熱,靈氣綿長。

    這不是大昭祥瑞,不是皇室龍脈,是他和她的命。

    頓了頓,他低聲道:「阿布族的阿苗是南疆的奸細,阿布族野心勃勃,與李隆裕南天冽都有勾結,恐怕會先行下手。」

    說罷他轉身離去,再沒看那人一眼。

    「為何,告訴我......」

    身後傳來一聲忍無可忍的質問。

    洛卿腳步微頓,頭也未回,悠悠一笑,一字一句道:

    「這天下,究竟是我李氏的天下,二弟。」

    ......

    俱服殿

    屏風後躺在一堆厚重禮服中的雲芳蕁悠悠轉醒,扶著昏沉的額頭,她掙扎著起身。

    方才,方才她正要更衣,便見屏風後悄無聲息站著一個人,不等她出聲喚人,便迅速被人打昏了,但她還是看清了那人的臉。

    她是,長安......

    她還活著,她看起來過得還不錯,難道她是來行刺的?

    雲芳蕁呆坐了片刻,輕嘆了口氣。

    罷了,只要她沒做過分之事,她不會追究了。

    「小姐,小姐你在哪裡?」

    門外熟悉的聲音分外焦急,不顧禮節闖進殿中,四處尋找。

    雲芳蕁不禁嘴角露出笑意,揚聲道:「長風,我沒事。」

    ......

    沉重的呼吸如同破舊的風箱,長遙發足狂奔,不顧身上重傷。

    他武功終究還是遜長風一籌,但那又如何,倘若當真性命相博,他相信他會是最終活下來的那個,只是長風不肯,硬接他一劍為代價仍是逃了。

    昔日冷血無情的劊子手何時也會這般惜命了?長風變了,長安也變了,活下的人都變了,除了他。

    他滿不在乎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繼續循著二人打鬥的痕跡一路追去。

    他長遙大爺豈會在意區區一條命?不然此刻又怎麼會送死一樣的去找那兩個生死決鬥的瘋子?

    兄弟情義?呸!他哪有那種肉麻兮兮的東西?

    這一路草木盡倒,鳥獸無蹤,如狂風暴雨肆虐過一般被極強勁的內力外泄波及,可想而知二人的對決可怖到何等地步。

    終是行至一處斷崖,崖山二人劍拔弩張,各自受了不輕的傷,已是強弩直攻,僅憑著最後一口氣拼死相搏。

    長遙距二人只有十步之遙,已能感覺到那若有實質的殺意氣勁,可他仍是試圖靠上前,捉摸著找準時機在背後偷襲南天冽,因為寧惜眼見不敵,被南天冽逼至崖邊,退無可退,只要再一掌......

    南天冽披頭散髮,狀若瘋癲,雙眼泛紅,大笑道:

    「去死吧——」

    正在此時,南天冽求勝心切,門戶大開,全身破綻,只見寧惜一反方才頹勢,從身一躍,凌空無處借力之際,看準命門,硬生生拼盡全力反擊,儼然是同歸於盡之態!

    「不——」

    長遙撕心裂肺的怒吼,然而短短十步之遠卻是那樣的遙不可及,他眼睜睜看著南天冽周身大穴爆裂噴血,如同一塊破布一般身體高高飛起,一路撞斷數棵大樹,重重跌落,氣絕身亡。

    而寧惜精疲力竭,再無掙扎餘地,被掌風反力所迫,就這樣跌下了懸崖。

    長遙雙腿不由自主一軟,跪倒在地,甚至再無勇氣上前張望一眼。

    天地俱靜,良久,他勾起嘴角,自嘲一笑:

    「明明也有我的份,憑什麼讓你一個人逞英雄?李家莊的仇,誰說我不想報......」

    ......

    溪水潺潺流過,細沙碎石淺灘上躺著一個一動不動的身影,身下大片大片的血跡,隨著水流衝散開來。

    全身上下骨骼如同盡數寸斷,無一完好,周身忽而如墜冰窖忽而如烤猛火,只覺所有生命力都從體內慢慢抽離,連呼吸也這樣困難。

    寧惜知道自己還活著,卻不知自己還能活多久,南天冽的內力至陰至寒,即使今日僥倖活下來,本就不長的餘生又要消減幾年,至多十年之後,便是到頭了。

    她這一輩子啊,究竟為何要苦苦掙扎求生?為了恨?為了債?為了洛卿,為了小官哥哥,還是為了娘親去時翻來覆去念叨在嘴邊的希冀?她其實真的好累,好累啊.....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就這樣不敢不顧的撲在她身邊:

    「惜兒,惜兒——」

    她被一個熟悉的懷抱急切的抱在懷裡,乾涸的血跡模糊了雙眼,她卻能感受到他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嗅到他身上濕透衣背的汗味,聽到他語氣里從未有過的惶恐與悲切:

    「惜兒,我找到你了!再撐了一撐,求你,再撐一撐,就當是為我......」

    「是啊,你找到我了......」

    好似是多年前,她從快綠閣狼狽逃出的那個清晨,絕望之下,她懦弱的投河自盡,就這樣順流而下飄了好久,好久,飄到了他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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