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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0:35:02 作者: 千里落花風
    「是呢,不清醒,怎麼一步步騙著我,把我分離出來?」雲青不覺春江凡的悲傷,越發笑嘻嘻道:「怎麼樣,你朝思暮想中的人不如你想的那般單純無辜,你是不是很失望?」

    春江凡沒有說話,只深深望著他,靜靜抬起了手。吹拂著的風將雲青身上的衣擺翻卷在春江凡的身上,被春江凡盈盈握住,卻因為那並非實體,他只能握住一絲風的涼意。

    一股朦朧的溫柔充盈在他那深幽的眼裡。春江凡目光繾綣地望著他,似乎又不是在望著他。任憑自己的髮絲和他同樣被風吹起,交疊又錯開。仿佛光和影一般,明明形影不離,卻永遠可望不可觸。

    「你不要害怕……」春江凡的喉嚨輕滾,像是生生咽下了那如刀的苦澀。那骨節分明的手復又緩緩上抬,直到落在了雲青的臉前,輕輕道:「我晚來了三百年。」

    「這一次,總會救你的。」

    ……

    在趙嵐清還沒起來的清晨,清徵宗的弟子們已經早早地嚴陣以待了。院子裡,五步一人,皆是提劍而立,等著打開那已經苦苦守了不知道多久的無相境。

    不遠處,風吟天一人卓然立著,站在木懷青的窗口恭然道:「多謝國師前幾日布下結界,為清徵宗暫時守住秘境。現在,您可以打開了。」

    木懷青一雙眼睛還落在那有些蔫吧的魂燈燭火上。聽他說話才罕見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清泠問道:「你已經決定了?」

    「是。」

    「那我多謝你。」木懷青眼睛深微,清雅出塵的臉上帶著幾分真摯,落拓地站了起來朝風吟天作了個揖。

    風吟天能夠在知道趙嵐清是燃燈火的情況下,秘而不宣,執意自己啟陣用離火陣燒毀一切,多少算是救趙嵐清於水火。

    哪怕趙嵐清本人並不知道。可,知情的自己,就這樣承了風吟天這麼大一個情,這個禮,確實該給風吟天。

    「言重了。」風吟天沒有多說什麼,都知道互相對方是什麼意思。話是這麼說,卻是微微側身躲開了他的一禮。

    晨起的陽光照亮了他無塵的臉,只那雙眼睛像是開了刃的重劍一般,透著凜然的銳意,剛毅到了寂然的地步,望著那好不容易掙脫開厚重的雲層而透出來的些微天光,靜靜道:「我並非為了你,只是為了我自己。」

    「但行好事,論跡不論心。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我只知道,你沒有利用他,我便該謝你。總之,祝你順利。」風吟天不受他的禮,他也不跟他客氣,木懷青兀自行完禮順手撣了撣自己的袖子,重新坐下緩緩道。

    只是,那凌然不可侵的面容上終於多了一絲糾結,思忖了一下,才繼續道:「雖然我與雲青並無糾葛,但我多少算是欠你一個情。你要是央求我為你做一件事,我也可以答應你。」

    「比如你此行何如,我可以與你算一算。」木懷青說著拿出袖子裡的蓍草,一本正經地道:「不過,看你的雷雲,想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即便你問了,若是涉及天機,我可能回答得也有限。」

    「所以你要是有什麼要求,還是儘量提一下吧。畢竟出了這個門,後續會出現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木懷青耿直道:「可能到時候不太好還。」

    「多謝國師心意,只是不必了。」風吟天並沒有因為木懷青的直言而生氣,反而那一絲不苟的面色,因著他和趙嵐清相似的脾氣微微舒展了幾分。淡色的嘴唇朝他彎了彎,算是理解了他的好意,搖頭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從不圓滿。總還給人留下一分周旋的餘地。即便折損您的修為算出來什麼,算出來的那四九的天衍,也必不會是我想要的。」

    「與其這樣,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

    木懷青一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即將步入大乘的風吟天,怕是也和他一樣,能夠窺得自己的一絲天機了。

    只是他定然沒有全然相信過。亦或者說,那窺到的天機,並不隨人願。才會將心思牽繫在那唯一的一絲希望上。

    所以,他並非不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他只是想要和天爭那一線生機。

    「好。」木懷青臉上的無動於衷有些破裂,他埋起頭又重新將剛擺出來蓍草一根一根地撿起來,眉間閃過一絲凝重,跟他道:「真的多謝你。」

    「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活著回來。」

    今天的天氣不好,無相境被整個霧氣瀰漫著,宛如深淵地獄一般,唯有高高的山嵐上頂著那淡淡的天光餘暉,浮現出那並不分明的輪廓。

    清風微揚,風吟天站在院子裡,跟木懷青緩緩點了點頭。

    再一次將目光輾轉到那尚在沉睡的屋子裡,剛要轉首離開的身姿便一頓。那有如刀刻一般的俊逸側臉上浮現出些許的怔忪,黑沉的眼睛裡透著認真。

    風吟天突然又回過頭,朝著木懷青笑了笑,輕輕道:「我知道國師素來沒將我放在眼裡,也並不怎麼情願,我能夠回來與嵐清共白頭。」

    「可如果……,我是說如果……,若我能歸來。國師可願意給我個機會?從,把我當做嵐清的道侶開始?」

    「這件事,重要嗎?」木懷青抬眉凝神望向這位龍章鳳姿的年輕人,那靜若明淵的眼睛泛出些許的不解。

    妖修素生在雲水天地之間,向來人情淡薄,關注的事情不多。更何況,撫養趙嵐清已然耗了他不少心力和感情。所以,眼前這個人,確實從來沒有落在自己眼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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