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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0:35:02 作者: 千里落花風
是那棵院子裡若有似無的玉蔻樹的香味!
醍醐灌頂的趙嵐清張了張嘴,頗有些心有戚戚地望著春江凡。眼底的心疼一閃而過,倒不知道,該心疼誰了。
只一直僵立著的春江凡沒有被這一聲突兀的叫聲打擾,只垂眼細看著那布袋中的屍骨。
那凜冽的眉眼裡流過一絲哀慟,仿佛攀越過銀色樹梢的陰影,帶著股無言的哀淒。
在眾人的沉默里,他從那布袋裡拈起了一截指骨。纖細白皙,能讓人記起當年那人在漫天凜冽的大雪裡,以秋水為姿,突入起來闖進自己眼裡的模樣。
世事茫茫,光陰變幻,枯榮有數。當年的紅顏化為枯骨,刻骨銘心的愛成了椎心泣血的恨,唯留下的是一個空蕩蕩的心房,像是一片孤寂的荒野,不知道拿什麼去填補。
每當記憶的風穿過的時候,呼啦啦,空蕩蕩,讓人黯然又喪魂。
「看來喜歡……」空中又傳來一股咯咯的笑聲,他似乎也能看到春江凡那失魂落魄的樣子,那無情的嘲諷落入趙嵐清的耳朵里。
「喜歡就好……,還以為三百年過去了,他長本事了呢。再也不是那個只要勾勾手就能糊弄的傻瓜了。」那聲音病態地笑笑,隨著他的聲音,那曠野的樹枝無風輕輕抖動著,泠泠生寒。
「哦。」聽到他的話,趙嵐清的心跌進了谷底,似乎不用問,就知道他是誰了。
心裡憋了一肚子的氣,卻是再也不願意雲青這般詆毀中傷春江凡了,哪怕知道他可能並聽不見。
趙嵐清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直起了身,猛地拉了春江凡一把,冷著聲音道:「你在幹什麼?你在心疼誰?你忘記當年將士浮屍千里,流血漂櫓的樣子了?」
「嵐清,放肆……」春江皓聽到他的話驀地變了臉色,皺眉道。「謹言……」
「怎麼了?我放肆什麼了?」趙嵐清卻是絲毫不怯弱,朝他瞥下了一眼,仍舊拉扶著春江凡,擎著他的肩膀,深吸口氣,中氣十足問道:「春江凡,你還記不記,現在我是你的道侶了?」
「想哭喪著臉,麻煩背一下我,別在我面前!」
「嵐清……」許是還沒見到如此囂張地跟春江凡說話的人,春江皓臉色青黑著,拉了拉他的袖子。低聲道:「莫要這般說話,小心……」
小心什麼他沒說,只是春江凡卻終是抬起了頭。
似乎趙嵐清剛才的話起了作用,那臉上已然平靜如寒潭。
他似有怔忪地將手裡的指骨捏了捏,卻又將其扔了回去,兀自起了身,替自己撣了撣灰。
隨後卻是朝向趙嵐清,慢條斯理地為他撣了撣衣擺,這才語重心長道:「你說得對。」
「流年似水,水過無痕。過去了已然過去了,再是刻骨,也已經失了顏色。人應該向前看,而現在,我的道侶是你。」春江凡靜靜道,邊拿帕子施了個清潔術洗了洗自己的手,待到洗乾淨了,才拉起了趙嵐清的袖子,徑直回頭,再不停留了。
「欸?」留下驚異的春江皓,眼望著他們風輕雲淡地離開,眼裡晦暗不明。
卻只能瞥一眼尚在旁邊的江離,挑眉好奇問道:「他們關係都已經這麼好了?」
「嵐清一說,他就放棄了?這麼好說話?」
「誰知道呢?」一直蹲著的江離淡定道,倒是極為新奇地朝著那破布袋前挪去。和春江凡一樣,把玩著那一袋子屍骨。
一手撐著下巴,一手不嫌髒地在那搗啊搗啊的。
被春江皓拿扇子敲了敲他的腦袋,看到春江凡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還是擰眉道:「不要玩弄他。」
「那是我小媽的屍骨。」春江皓不是個愚蠢的,從看到那個熟悉的結和春江凡詭異的表現開始,他就知道這屍骨是誰的了。
雖說,能在這個時候,在這個時機看到這個東西。定然是有人故意為之。
可無論變成什麼樣子,情分便是情分。再怎麼十惡不赦,也是當年小小年紀,卻把他摟在懷裡悉心教養的小媽呀。
時過境遷,春江皓也不相信,當年自己恰巧被落在枯井中保下了一命,不是因為他的惻隱之心。
所以,情是情,理是理。
雲琛配他給幾分敬重。
「呵。」江離卻是撇撇嘴,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學著春江凡的樣子,一把將手裡的碎骨拋下,拍了拍自己的手,極為無禮地望了他一眼。
鄙視道:「假的。」
「嗯?」春江皓眉頭一松,再一皺,下意識就看了看江離,細細思量了一番,還是虛心問道:「怎麼回事?詳細說說?」
「這有什麼好說的?」江離同樣捏了個清潔術,給自己洗了洗手,跟著遠處春江凡的身影,蹦跳著走了。
「三百年的屍骨不長這樣。」江離那張小臉上帶著股極為嚴謹的神情,得意感概道:「我以前在後山挖出來過。骨頭中間是空的,哪怕天天被人摸,也不會這麼又白又細嫩。」
「最主要的……」江離發現春江皓似有些不理解,只能用看傻子的眼神一樣看著他道:「一股子臭烘烘的魔氣便算了。」
「你沒發現,這上面有淡淡的靈氣流動嗎?」
「施的法術罷了,那個人還挺厲害的。連你都騙得過去。」江離朝他甩下最後一句話,再也不理他,施施然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