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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3 10:19:55 作者: 棄脂焚椒
    謝不逢下意識蹙眉,伸手想要將臉上的白雪弄掉。

    ——不知道現在這模樣,會不會毀了自己在文清辭心中的形象?

    他本能地朝文清辭看去。

    看到他嚴肅的表情,謝孚尹終於想起哥哥的身份,並愣在這裡,無比忐忑地將手收了回來。

    「呃……陛下,我,我……」

    完蛋,自己會不會惹他生氣了?

    就在謝孚尹醞釀著想要道歉的時候,站在一邊的文清辭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突然學謝孚尹那樣,從傘面上抓起一點雪,趁其不備,抹在了謝不逢的另一邊臉頰上。

    就在文清辭打算故技重施時,謝不逢忽然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眼神也在一瞬間變得格外幽深。

    像是要將文清辭吞噬一般。

    「……陛,陛下?」感受到危險,文清辭本能地向後退了半步,站在了雨傘之外。

    就在這個時候,謝不逢的手指卻慢慢地從文清辭的掌心滑了過去。

    細弱的癢意,瞬間自掌心傳至四肢百骸。

    文清辭的身體,隨著他的動作輕輕地顫了一下。

    「哎呀!」被謝不逢抱在懷中的謝孚尹捂住了眼睛。

    而謝不逢則在下一刻,將方才從文清辭掌心蹭來的白雪,輕輕地抹回了他的鼻尖。

    末了把文清辭拉回傘下,將唇貼在他的耳邊,悄悄道:「當心著涼,哥哥。」

    第101章 正-版-晉-江

    文清辭的耳邊「嗡嗡」響了起來。

    剎那間, 風雪好像都按下了休止鍵,停在了半空,不再飄蕩。

    只剩下鼻尖上涼絲絲的感覺, 一點點散開。

    見兩人站在這裡半晌都沒動,謝孚尹終於忍不住偷偷從指縫向外瞄去。

    還沒等她看到什麼, 下一秒,文清辭忽然將鼻尖的雪花,輕輕地蹭回了謝不逢的肩上, 接著立刻轉身,撐著傘向前而去。

    謝不逢的唇邊,揚起一點淺淺的弧度。

    「走了。」

    「哦, 哦……好!」小姑娘緊緊地趴在哥哥肩上, 一會兒抬頭看看哥哥,一會兒又忍不住偷偷瞄一邊的文清辭。

    清辭哥哥的臉, 怎麼有點紅?

    荒原上的雪又大了起來。

    為萬物披上了白紗。

    被抱在懷中的謝孚尹, 只知道此時哥哥換單手將自己抱在懷中。

    並不知道的謝不逢的另一隻手,正與文清辭十指相扣。

    將寒冷與風雪,隔在了另一邊。

    指尖只剩下了彼此的體溫。

    *

    社日節, 翊山。

    昨晚了整整一夜的雪, 今晨終於放了晴。

    巨大的翊山,如一座漢白玉雕, 靜靜矗立在天邊。

    衛朝文武百官,宮眷、命婦, 皆著華服立於山腳之下。

    與幾年前來祭天的時候不一樣。

    如今, 世家貴族大部分都已被廢帝「處理」。

    謝不逢稱帝之後, 又不斷改製革新, 冗官現象逐漸消解, 此時翊山腳下滿打滿算也就幾百個人。

    但他們個個全容光煥發,與從前有著壤之別。

    司禮官敲響巨大的編鐘。

    鐘聲一遍遍迴蕩在翊山的雲與雪之間,如仙樂一般縹緲。

    朝臣百官也在此刻,朝著翊山的方向緩緩跪了下去。

    文清辭與謝不逢一道,踏著長階,向翊山上的高台而去。

    在路過謝孚尹的時候,小姑娘還忘偷偷抬頭,朝兩人輕輕地招了招手。

    石上的積雪已被清理乾淨,與「濕、滑」二字沒有半點關係。

    但謝不逢仍不放心地將文清辭的手,緊緊地將他牽在掌心,直到站上高台都不曾放開。

    頭頂的天空,如寶石般通透、湛藍。

    陽光自翊山另一邊照來,剎那間彩徹區明。

    文清辭忍不住向長階另一邊看去。

    上一回他是以太醫的身份來翊山的,一直待在山腳之下。

    因此直到這個時候文清辭才知道。

    原來踏上長階,便能將整個雍都的風景收入眼帘。

    陽光自翊山的另一邊照下,化作金箔,灑滿了雍都。

    更遠一點的殷川大運河,也泛著磷光。

    如一條錦金色絲帶,纏繞著整座那座城市。

    文清辭的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覺察到這一點,謝不逢緩緩轉身問:「在想什麼,清辭?」

    謝不逢的個子,早在不知不覺中高了文清辭一頭。

    現在文清辭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向他眼瞳。

    編鐘聲仍未散去。

    司禮的官員,還正在下方高唱著什麼。

    然而落在文清辭和謝不逢的耳邊,只剩下隱隱約約的一點聲響。

    甚至下方眾人,也化為了一顆顆小小黑點,看不清面容。

    他們的世界裡,真真切切的只剩下了彼此。

    文清辭笑了一下,輕聲回答道:「臣只是忽然覺得……陛下長大了。」

    他的聲音就如今日穿過風雪而來的陽光一樣溫柔,帶著淡淡的感慨。

    幾年前的那個社日節,同樣下著大雪。

    尚是個少年的謝不逢抱著小羊,靜靜地跪在雪地之中。

    ——那是彼時的他唯一擁有的東西。

    如今他卻已富有四海。

    那日,似乎也是文清辭第一次意識到,謝不逢不只是《扶明堂》里那個無所不能的大BOSS,更不是什麼紙片人,而是一個普通的少年……他有血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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